“都……没了？？”</p>
沐棉倒吸了口凉气，一颗心跟着周春花的话颤了颤。</p>
久安村不算富裕，但因为年景不错，村子又靠着河哪怕去年闹干旱，影响都不是太大。</p>
村儿里的孩子，不说养的好，但还是不少，可如今都没了……</p>
沐棉的心仿佛吸了水的海绵一般，沉甸甸的。</p>
周春花心中也难受，见沐棉这样连忙摇了摇头：“不是，但也没剩太多……”</p>
孩子本就身体弱一些，这一场大雪来的突然，又猛烈，当初去府城买了粮食的还好，好歹有口吃的，可那些没去的。</p>
基本家里都没剩啥人了。</p>
想到这里，周春花嗓子有些哽咽，拉着沐棉的手感激不已的说道。</p>
“棉棉啊，当初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劝着我买了好些粮食，又修了炕，我们恐怕也……”</p>
后面的话，周春花没再继续说，但意思在明显不过。</p>
要不是沐棉，他们恐怕也熬不过这一场。</p>
因着周春花带来的消息，沐棉的心情有些沉重。</p>
一路上，几人碰着不少村民，全都瘦的脱相，面色蜡黄，一双眼睛直愣愣，看到人都发直。</p>
也没理沐棉他们，径直的上山找吃的，有那实在饿狠了的，就地剥树皮挖树根出来吃。</p>
“嫂子，镇上的粮铺，还是没开门吗？”</p>
这样的场景，沐棉早就想过，在原主的记忆里也出现过，可记忆和设想终归不是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事情。</p>
如今这样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的眼前，沐棉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只觉得喉头发酸，可又没有办法，只能问周春花。</p>
她家里有粮食，能撑到现在才下山到镇上去看看，可村子里断粮熬着的人家太多了。</p>
当初积雪初融，能上路的时候肯定会有人想办法去镇上买粮食。</p>
但如今她看见的村民依旧饿的眼睛发直，一个两个可以说没钱买粮食，但这么多人，不可能都没钱。</p>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p>
镇上的铺子关了，根本没地方买粮食。</p>
周春花就走在沐棉旁边，听到沐棉这话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点头。</p>
“是……昨天，周正去了镇上买粮食，最后是吊着一口气回来的，差点没饿厥过去。”</p>
“不仅粮铺没开门，所有铺子都没开门。”</p>
说着，两人刚好走到陆梅家旁边，周春花的动作顿了顿，转头往他们家看了一眼，声音有些苦涩。</p>
“陆梅没了，她婆婆也没了，他们家就剩了周正和他儿子两个人。”</p>
陆梅当初来借粮食的时候，沐棉就知道他们家怕是悬了，才下雪一个月就来借粮食了，虽然她给他们借了五十斤回去。</p>
可他们家四口人，到现在两三个月，那五十斤玉米面怎么够。</p>
但知道是一回事，如今切实听到他们的消息，沐棉心中还是震惊。</p>
有了陆梅的死做铺垫，后面再听到其他人的死讯，沐棉的心里接受程度高了不少。</p>
从一开始听到陆梅没了的震惊，到最后听到老李头一家都没了，连牛也死了的麻木。</p>
沐棉的心从未有过的沉重，原本她是准备下山看看周春花，顺便去镇上看粮铺开门没有的。</p>
周正已经去过了，自己也没必要去了。</p>
想着村子里死了这么多人，剩下的人大多数都饿的没了力气，能像他们这样好好走路的人少之又少。</p>
那些没了的人，恐怕也没人安葬。</p>
现在天气冷还好，等后面天气渐渐转暖，人就要臭了。</p>
到时候说不定又是另一场磨难，想到这里，沐棉也没有回去，而是去了张有才家。</p>
“嫂嫂可是要去里正家里，商量给那些死去村民入土的事情？”</p>
路上，一直心不在焉走在沐棉身后的司英，走到沐棉旁边，轻声问道。</p>
沐棉闻言点了点头，并未问司英是怎么知道她去找里正是为了这事儿。</p>
司英聪明的紧，这几个月在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相处，他对自己的了解不可谓不透彻。</p>
有时候，沐棉甚至觉得他比自己都还要了解自己，每每有什么情绪，她都不需要说，司英就能准确的猜出来。</p>
刚刚她和周春花说话时，问到过村子里那些没了的人，恐怕那个时候司英就知道自己在想啥了。</p>
然而，她刚点头，就听到司英无奈的叹息从旁边传来，脚下的步子一顿。</p>
转头。</p>
“怎么了？”</p>
沐棉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具体为什么又说不上来。</p>
司英就走在沐棉旁边，这一个冬下来整个人拔高了不少，个头直接比高了沐棉两个头，身上新做的衣服衣袖已然短了好一截。</p>
见沐棉停下歪头疑惑的看着自己，心下有些不忍说。</p>
然而，沐棉却无声的催促，最后只得作罢，深吸了口气：“恐怕找不着人了。”</p>
找不着人了？</p>
怎么可能找不着，好好的人没了，人不在了尸体总还在的吧怎么可能找不着……</p>
沐棉突然一顿，柔弱的身体一僵。</p>
确实可能找不着人了……</p>
想到自己猜测的那个可能，沐棉倒吸了口凉气，。</p>
“你是说他们……”</p>
沐棉的话没说完，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p>
“嗯。”</p>
司英低低的应了一声，知道她这是明白了。</p>
“不然，你当有些人是怎么熬过来的，比如周正他们父子俩。”</p>
他们早早的就没粮了，就算陆梅和周氏不吃，那五十斤玉米面也不够他们父子俩熬到现在的。</p>
逃荒路上，易子而食，从不稀奇。</p>
一起逃荒的人，也不会轻易丢下他人，无他，没有粮食的时候，那也是一顿难得的口粮。</p>
司英见过太多。</p>
饶是沐棉已经猜到，可在会听到司英这话，还是没忍住吐了。</p>
只是这些日子为了不让人起疑，她们吃的并不多，加上早上也没吃什么，肚子里压根儿就没有东西。</p>
吐了两声不过是干呕罢了。</p>
司英看着沐棉那样，神色微闪，心中越发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p>
伸手在她背上拍了拍，等她气顺：“我就知道你会难受，不说你又要问。”</p>
“不过，也不一定全没了，都走到这里了，走吧。”</p>
沐棉心里难受的厉害，加上这些日子刻意为之，身体本就给饿的有点虚，这会儿又这么一吐整个人都焉儿巴了。</p>
听到这话，焉头巴脑的点了点头，往张有才家去了。</p>
一路上基本没什么人，活着的大多数都到山上刨食儿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