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鹤铭去了养心殿，正遇到甫踏出暖阁殿门的北镇抚司指挥使杨敖。</p>
大昭三司外，大理寺与东厂和北镇抚司三分对垒，互相牵制，互相制衡，从未有哪一方凌架另一方。</p>
他同杨敖拱手：“杨指挥使。”</p>
“裴大人，陛下在等你，”杨敖虽年愈不惑，但在注入众多新鲜血液的镇抚司里仍旧占有无可撼动的地位。</p>
裴鹤铭颔首，待他离开，才跨入殿内。</p>
景顺帝听了原委，脸色十分难看，盛怒之下拂落矮几上的玉瓷茶盏，茶水扑了一地，上等的香叶沾在波斯地毯，弄污了大块。</p>
陈瑞忙唤了小太监收拾，又劝慰道：“陛下，您要当心身子。”</p>
“朕亏待过他们？一个个背着朕做下此等祸国殃民的蠢事，裴爱卿，你只管拿人下狱，务必再从他们口中审出大昭的余毒，”皇帝说完，抚着心口靠向软枕。</p>
正此时，太子与刘章请见，皇帝却心累的挥挥手。</p>
陈瑞躬身退出去，同两位皇子福身后低了低嗓子道：“圣上这几日乏累，昨夜里又没睡好，到寅时才眯了一会，二位殿下稍后再来吧。”</p>
太子皱眉，有些不快，可也不好发作，嗯了下转身离开。</p>
刘章手笼于宽大袖袍，望了眼跨出门槛的裴鹤铭，点头算是招呼。</p>
日出东山，已是晴空万里，散朝的官员陆陆续续出了宫门，裴鹤铭于东便门见到父亲裴宗耀，那么长的一段青石路，裴宗耀狠狠地瞪了他好几眼。</p>
“父亲，我何处惹着您了？”裴鹤铭无奈问道。</p>
裴宗耀的夫人早亡，他孤身多年，府上没有侍妾，教养儿子直来直去，唯一记着就是夫人病逝前叮嘱他要照顾好子容。</p>
裴氏三兄妹，兄长裴宗瑞任职鸿胪寺卿，膝下长子裴骃已连着相看好几个女郎，女儿远嫁蜀地。</p>
裴三娘跟着丈夫元艮去了彭城，有个双生子，年纪尚小。</p>
唯有他这个独子长到十九岁，无论多少官家女子示好都无半分兴趣。</p>
裴宗耀甚至揣测儿子有龙阳好，前些日子倒是说过上巳节，但当时儿子忙着查案，并未允诺。</p>
他道：“过些时候，圣上要去小香山，你随行。”</p>
那么多女郎，还能一个都看不上眼，他觉着保国公家的孙女便很好，知书达理温柔大方。</p>
裴鹤铭蹙眉，想要拒绝，话还未出口父亲已转身离开。</p>
他公务繁重，这一扎进案件里又是接连好几日不着家，大理寺奉旨拿人，就连诏狱也抓了好几个官员，各部人心惶惶，是以这几日大街上到处能看到捕快锦衣卫。</p>
囚车押着刑犯穿街过巷，上京的通衢大道竟比往常还要热闹几分。</p>
适逢傍晚，宋清下了学，拜别了夫子和同学，在稷书学堂门外看到府里马车。</p>
红蓼拎着萃芳楼的四色糕点等了许久，扶她上马车后便绕路去明月坊，半道看到路上挤挤挨挨，她才挑了帘子便听到“咦”的一声。</p>
发声者是裴鹤铭的护卫梁河。</p>
她心里一阵打鼓，忙放下帘子让车夫换条路，可是车头被高头骏马堵住。</p>
马蹄踢踏几声，接着车厢发出“叩叩叩”，似被人叩响。</p>
“宋三小姐的一百两银子，还存放于在下手中，三小姐若不想去大理寺走一趟，最好交代清楚为何出现在明月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