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怕谁看到?上个药还偷偷摸摸的。”</p>
帐子外的月光细碎如银,洒在这人白色衣袍上,随他走动间便如月影晃动。</p>
萧陌直走到她面前,俯视她。</p>
宋清继续包扎,道,“裴少卿已醒过来了,我是来找先生帮忙去再诊下脉的。”她起身,朝他拱手,“多谢先生仗义相救。”</p>
“我救他又不是毫无条件,”他提醒她。</p>
你还欠我一份人情呢。</p>
宋清点点头,询问道,“先生晚上用饭了吗?”</p>
萧陌觉得她很有意思,不由得盯着她的面孔看,她被看的一愣,摸了摸脸。</p>
“你这个人,年纪轻轻的倒像是经一番风雨般,说话做事一板一眼,女子若是这种性子,可一点都不讨喜,”他凉凉一句扔过来,原来早已看出她是个女子,却没有点破和嘲弄。</p>
“我的药童回去了,你替我带着药箱。”他道。</p>
宋清压下心底的震惊,其实她扮男子也算炉火纯青了,说话行事都刻意模仿男子,却没想到还是被他轻易识破。</p>
她忙将药箱挎在肩头,将声音压得低低的,“请先生莫要将我的身份透出去。”</p>
他嗤的笑了笑,没搭理她。</p>
去军帐的途中,她想起白日他那些奇怪言论,问,“先生为何说不救相貌丑陋之人?是有什么渊源吗?”</p>
白袍身影忽然停住,侧身瞥她,道,“丑的影响心情,为何要救。”</p>
这人……真是全凭心意做事。</p>
半道遇到宋钰,他拎着食盒,显然是要去找她,见两人一起,二话不说的将她肩上的药箱接过来,又把食盒递到她手上。</p>
然而本应躺在榻上养伤的人却在矮几前伏案写字,砚台笔架水洗,并不是军营备的,应该是他自己随身携带的,最主要的是,他用的还是左手。</p>
裴鹤铭此人讲究的过分了。</p>
梁江梁河如见到救兵,朝她使眼色。</p>
宋清疑惑,你们说话都不管用,我难道就有用了?但她还是轻声打断他,“裴少卿,您现在不宜操劳,以养伤为主,还是先让萧大夫为您诊脉。”</p>
这样的话之前梁江不知说了多少次,但裴鹤铭充耳不闻,此刻少女的声音柔和的像他面前点燃的烛火,微微跳跃间传递到他耳内。</p>
他抬头,从火光中看她,见她手上缠了纱布,顿了顿,问她,“你怎么了?”</p>
宋清顺着视线低头,抬起自己的手,“一点小伤不要紧。”</p>
方才在暗处,宋钰没注意,现在瞧到妹妹手上缠的乱七八糟的布巾,又想叹气,又觉得最近实在叹气的时候太多了。</p>
裴鹤铭终归从矮几前离开,坐在榻边,将右手置于膝上,任由萧陌为他诊脉看伤以及换药。</p>
当衣袍褪下,层层纱布被揭开,露出皮肉模糊的伤口,宋家兄妹心头一震。</p>
“你出去,”宋钰朝她道。</p>
宋清像看的呆住,倒不是因为那具身体上的血痕多麽嚇人,而是在伤口之外如织就出来的一条条别的旧伤,叠加在新伤之上,这些陈年累月的痕迹与他白皙的皮肤对比,倒显得旧伤有些碍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