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宋炎将军的女儿，早前倒是不常来，据说日日钻军营，现在不知是不是开窍了，还知晓学习了。”</p>
“你怎知她不是别有所图？”</p>
“图什么？”</p>
“图着想找个裴家公子这样的如意郎君。”接着是阵阵低笑。</p>
她听得咬牙，便要起身换到后面的位置。</p>
正此时，何汝元带着辅教先生来到堂内，他换上稷书学院的道袍，鬓角花白，长须美髯，手持书册，只是站在台前便能安定学子的心。</p>
她重新坐定，原先低语的学生也闭嘴转而专注的看着他。</p>
有些人便有这种清邪挽正的能力，以珠玑正文人风骨，前赴后继的奔赴浩如烟海的文学天下。</p>
前朝焚书劣行，却仍能涌现出无数敢于反抗的学子，就是因为当时亦有同何汝元这般的士学大家。</p>
政策课对于二皇子来说，手到擒来，裴鹤铭也能点到要处。</p>
宋清便显得头脑昏沉，不过到了沙盘推演，眼见辅教先生将竹帘拉开，露出后面的大昭地图，堂内学子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p>
“若于大青山麓同北狄对阵，四面环山，群狼环伺，这种境地该如何克险制胜？”何汝元笑着问。</p>
二皇子道：“学生认为可分三路，主攻，辅攻与佯攻，灭了敌人的主力军。”</p>
“那若孤立无援又该如何？”</p>
大青山麓是位于北狄和中原腹地的临界点，山岳高地势险要，且天堑对于大昭是致命的，就算再熟悉，也不会比北狄人熟悉，重生回来后，她得空便翻看地图，已能精准的找到大青山麓南侧的突破口。</p>
宋清却道：“学生亦有一谋。”</p>
裴鹤铭转首看她，何汝元也颔首示意她继续。</p>
她起身走到挂起的地图旁，取了台上的铁棍，在其上滑来滑去，“可挑选精兵百人，擅长伏击游击，遇到北狄便打，打了便跑，绝不恋战，山路崎岖多变，非我军强项却也能作为天然的屏障，以散战代替有组织有纪律的攻击，另外，大青山麓南侧有处峭壁山岭，到万不得已之际可立生死状，下峭壁凫水偷袭北狄后方，北狄人逐水而生，有个习惯便会在水草丰盛之处安营扎寨，这是他们骨子里的天性。”</p>
少女的声量不高，却能让在场所有人听清，语调平平，好似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之事，但在旁人眼里，却很难想象是个女子说出来的。</p>
军令状立下，生死由天。</p>
裴鹤铭目光一沉，女孩收起铁棍，静静的站在台边。</p>
二皇子兴味越发浓烈，嘴角噙着笑，率先合掌而赞：“不错，若天时地利人和我军皆未占，那只能行此险招，果然有武将之风，可惜你不是男儿身，不然倒可以参军保国了。”</p>
“男子兴邦卫国，女子亦能将绸带化作捆绑筒靴的束绳，那军中有她们的丈夫孩子和父亲，这些丈夫孩子父亲也会为了妻女母亲而拼战。”</p>
她并未说的明白，但听懂者沉默以对，不懂者只当她是在胡言乱语。</p>
接下来的几场推演是依据大昭建国初期发生的颇有名望的战役做例，复盘当时的场景，重拟作战方式。</p>
二皇子展示出了浓烈的兴趣，甚至与她站在一起，唇枪舌战的争论了一番。</p>
她虽比不上大昭驻守在西北东南的几位军事大将军，可到底也是耳濡目染，经过几次实战，是以分毫未让，竟至忘了二皇子的身份，等她反应过来，讪讪的闭了嘴，蹙着眉盯着眼前比自己高处许多的皇子。</p>
他哪里还有皇子的样子，隔着帷帽都能看到争论已经让他失了君子风度。</p>
她小声提醒：“殿下，您是皇子，这里不是国子监。”</p>
二皇子瞥她一眼，很轻的笑了声：“哦。”</p>
“哦”又是个什么意思？</p>
她是不敢再争下去了，于是装着乖顺的样子：“您说的对，我也是这么以为的。”</p>
二皇子切了声，施施然的回了自己的座位。</p>
堂外堂内的学子被他们激烈的争论声惊住，有人暗道：宋家女这般厉害，得理不饶人，一张嘴简直巧舌如簧，这要是上阵做个军师，也未必会比男人差多少。</p>
还有人道她到底是个女子，便该在家相夫教子。</p>
何汝元却满是赞赏的望着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