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人吧，顾律己！</p>
九年制义务教育告诉你这么对待你救命恩人的吗？</p>
陆两两顾不得深藏功与名，恶狠狠地横了他一眼：“呸！你都快被人打死了，还嫌弃这嫌弃那。”末了，还不忘嘟囔一声，“好心没好报。”</p>
周围人声鼎沸，可这声抱怨刚好落进了顾律己的耳朵里。</p>
一直作壁上观的南澄妙不得不说，这副样子的陆两两，凶萌凶萌的，真可爱。</p>
顾律己得意地挑眉：“还尖子生呢，一试你就露馅了。”</p>
“什么啊。”</p>
“刚刚是诈你的，谁能听得出昨天喊的人是谁。”顾律己心情很好，“虽然声音难听是真的，但我和其他人也真的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p>
陆两两瞪着顾律己，一点都没有昨天在日记里夸自己那样开心。</p>
“我请你有必要保持适当的沉默。”</p>
否则你会被一个压抑了很久即将爆发的少女打爆狗头，虽然在心里已经爆打了。</p>
她气鼓鼓地补充：“还有，谁稀罕你感谢。我不是为了救你和其他人，我只是在默默履行班委照顾班级同学的义务。你就不能尊重一下不想透露姓名的雷锋吗，诈什么诈！”</p>
她生气的五官格外生动可爱，连翻的白眼也嚣张得让人不想生气。</p>
顾律己微笑着，好脾气地纵容她放完狠话就拉着一脸震惊的南澄妙，费力地汇入人流，匆匆落跑。</p>
南澄妙被拉着一口气跑到操场上，喘匀了气才问陆两两刚才跟顾律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p>
陆两两三两下把昨儿下午的事情复述一遍。</p>
南澄妙：“嗷，怪不得你跟顾律己又熟悉了点，拥有了共同的小秘密啊。”</p>
“我可求你了，这算什么小秘密，根本没熟到哪里去。”明明是她仗义出手维护班级同学。</p>
南澄妙不管，反正她信自己看到的。</p>
“你刚才奶凶奶凶的。明明长得很可爱，怼起人来却是技术流啊。”</p>
“很凶吗？”陆两两气过头，又开始后悔。</p>
怼人一时爽，事后火葬场。</p>
每次占了一点点上风，陆两两就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咄咄逼人。对方要是再示点弱，那完蛋了，不需要其他人，她便能在心里大义灭自己。</p>
陆两两认为，这是病，但没药治。</p>
4</p>
早会结束得意外早，主动破坏与同学表面友谊的懊恼却姗姗来迟。</p>
陆两两磨磨蹭蹭地陪南澄妙去了趟小卖部，又拖拖拉拉地回到教室。她鼓起勇气进入教室，看到顾律己趴在桌上闭目养神，才放下心来，企图安静地回到座位，用后背来面对今天的顾律己。</p>
哪承想一声大喝……</p>
“两两同学！”</p>
陆两两被吓得一激灵。</p>
她记起多年前，跟徐女士说要改名，改成她姐姐“陆初见”那样温婉好听的名字。结果徐女士拒绝了，并给她灌了诸如“两两的发音是开音节，这名字喊得响亮……”等一系列的迷魂汤。</p>
就在此时，陆两两笃定，徐女士是在骗她。让言再这个大嗓门来，什么样的名字都能被喊得惊天动地。</p>
处在声源中心的顾律己自然也被吵醒，他很不爽，骂言再：“叫魂啊你。”</p>
言再不怕他，挤眉弄眼地说：“嘻嘻嘻，可不是在叫你的魂嘛。”</p>
他其实想问陆两两，她到底做了什么让阿律早操一结束就跑去小卖部买了东西准备送她。但接收到顾律己要挥拳凑他的警告手势，他就不敢再乱说话了。</p>
顾律己横了一眼安分下来的言再，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用目光迎接慢慢靠近的陆两两。</p>
虽然从教室门口到座位只有几步距离，但顶着顾律己没有任何遮掩的目光，陆两两心里发虚，脸颊不自觉地微微发烫。</p>
她不禁怀疑，顾律己是在用这种方式打击报复吗？</p>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陆两两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归座。</p>
一入座，肩膀被身后的人轻拍两下，她回过头，一大盒脆香米和一盒热牛奶挡在她面前。</p>
“干什么？”她迟疑。</p>
东西挪开了些，露出了顾律己那张眉目疏阔的脸。</p>
“给雷锋的赔礼。我认识到揭穿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是一件错误的事情。”</p>
“……”</p>
顾律己以后能做个心理学家了吧！</p>
他怎么能踩着最精准的时间点，递来一把最锋利的软刀子呢？送的还是她最喜欢的脆香米。</p>
陆两两内心已经开始批判她本人了。是她，应该认识到没有与同学友好和平相处是多么错误的一件事情。</p>
她要反省，自责，忏悔。</p>
陆两两放缓语气：“雷锋不需要。”</p>
雷锋要不起，还受之有愧。</p>
“那就当是那天的谢礼。”</p>
“我不……”她习惯性地准备拒绝，看到对面的男生已经抿紧嘴唇，一脸即将要不爽的样子，她非常有眼色地立刻接过，转变口风，“会不收下。”</p>
双重否定表示肯定，陆两两你得哟。</p>
“从来没有送不出东西”的这个记录差点折在陆两两手里的顾律己这才脸色晴朗。</p>
他把手掌摊开，下巴抬了抬，说：“把你的保温杯给我。”</p>
陆两两不明所以，也还是听话地将保温杯递给他。</p>
顾律己毫不客气地打开盖子，把里面的汤汤水水一股脑儿倒进杯子里。他拿起来观察了下，一股子豆浆味，看着像是稀释的芝麻糊，倒出来表面还泛着一层沫。</p>
反正看上去是挺让人嫌弃的。难怪每次陆两两喝它的表情，都能扭曲到让人印象深刻。</p>
他问陆两两：“这就是你每天喝得像是要英勇就义的东西？”</p>
她不喜欢喝无糖豆浆到这种程度了？</p>
陆两两弱弱地辩驳回去：“也没有那么难喝。”</p>
顾律己蔑视了一眼，似乎是让她收回这句没什么底气的话。</p>
他不给面子地接着问：“这什么黑暗料理啊？”</p>
“我舅妈榨的爱心养生豆浆！”她咂下嘴，重点强调她为什么喝得很痛苦，“只是我不喜欢没加糖的寡淡味儿。”</p>
“豆浆还有这种颜色的？”顾律己从不喝这种东西，对这方面知之甚少。他晃荡着手中的杯子，接着问，“怎么能倒出这么多渣呢？”</p>
“放了黑豆、黑米、黑芝麻、花生、核桃、红枣进去，补脑补气，营养价值高，榨出来就是这个颜色了。”至于豆渣，陆两两继续解释，“我舅妈说营养全在渣里，所以才没过滤掉。”</p>
豆渣稍微有点划拉嗓子，这是陆两两不喜欢喝的另一个原因。</p>
但她表舅妈都不嫌麻烦地每天一大早起来为全家人打爱心豆浆，她还有什么好嫌弃的，只能一口气喝掉啊。</p>
所以，她只能一次又一次，怀着对表舅妈的满心感激，却又真心不喜欢地皱眉喝下。</p>
顾律己烦躁地揉揉脑袋，越听越不想喝这杯豆浆。但他早就单方面决定好，还她个人情的。这年头做个知恩图报的好人真的很难。</p>
他长舒口气，对陆两两说：“这也当作是那天的谢礼。”接着仰头一口气灌下。</p>
下颌曲线棱角分明地暴露在陆两两的视线里，喉结上下滚动几番。</p>
大概是因为他爽快地帮她解决完今日份的豆浆，陆两两居然觉得今天的顾律己看起来很帅。她把吸管插进牛奶盒子里，啜了一口，开心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p>
隔天早自习，陆两两伏低身子，肩膀靠着桌沿，下巴放在桌面上，嘴巴一张一合地在背诵《师说》。</p>
本来是很专心的，但她似乎感觉到背后有人在靠近，呼出来的气息喷在左耳不远处，极细微地带动周围气流加速。接着，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从后面伸出来，把牛奶往她桌上一放，然后带着她的保温杯准备从她视线里撤退。</p>
陆两两反应过来，连忙截住移动的保温杯，猛地一回头：“你干吗？”</p>
视野被T恤阻挡，清新的薄荷香萦绕鼻尖。此时她离顾律己的距离，算得上是咫尺之间。</p>
他仍然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覆盖住了她这片狭小的空间。</p>
顾律己停顿片刻，心跳加速，没有因为被抓到感到局促，反而戏谑地看着她：“被你握着我的手啊。”</p>
陆两两低头，其实她本意不是握着他的手。刚才她着急忙慌地想要拦下保温杯，结果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p>
她赶紧放开，默背刚刚停顿的“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来平心静气。</p>
“开个玩笑。”顾律己笑了一声，继续把保温杯拿到手，倒出豆浆，动作一气呵成，自然流畅。</p>
“我用热牛奶跟你换豆浆。”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尽量欺骗着味觉神经，“它的味道还不错。你要是不喜欢喝豆浆，我以后都跟你换牛奶。”</p>
“真的？”陆两两再次确认。</p>
“你不愿意？”</p>
陆两两当然愿意了。她连忙点头：“好啊好啊。我为我舅妈的爱心豆浆找到了正确归宿而感到高兴。”</p>
她表舅舅跟小表弟也都不懂得欣赏这款豆浆的美啊。</p>
顾律己又喝了一口寡淡的豆浆，压抑住味蕾传来的抗议，嘚瑟地说：“两两同学，你可真好养活啊。”</p>
陆两两：“顾律己，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啊。”</p>
九月的天，空气里浮动着栀子花的香味，知了声一阵一阵地此起彼伏。</p>
顾律己别过脸，看向窗外。</p>
转校生的好人卡发得也太容易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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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