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眼睛一瞪，“谁让你停他的职的？！”</p>
主任一脸正色，“他带着学生打架啊，院长。”</p>
院长咳嗽一声，“那也不能停职！”</p>
主任看着院长的脸色有些奇怪，“院长，您怎么了？”</p>
“去你办公室说。”院长率先抬脚进了办公室。</p>
主任一头雾水地跟了进去。</p>
“你真不知道他是谁吗？”院长看他关上了门才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开口提醒，“温家啊！”</p>
主任更是茫然，“哪个温家？”</p>
院长气得直拍桌子，“医学界还有几个温家啊？你就知道埋头发文章，能不能抬头看看？”</p>
主任恍然大悟，“不是……不是都在军区医院的吗？怎么跑我们医院来了？”</p>
院长叹了口气，“他虽然年轻，可资历一点都不浅，他从会说话写字开始就入行了，骨子里流的可是几代人沉淀下来的医生血。别人开蒙学的是《三字经》，他开蒙学的是《千金方》，那能一样吗？算起来比我们的资历都老！温老手把手亲自教出来的啊，道行极深，他把手搭你脉上不出半分钟，就能知道你什么毛病！中西医结合那帮人天天想着来挖他，你不知道啊？就算没有这些，就他那把刀，你比得了啊？”</p>
说完之后院长皱着眉问：“停了几天啊？”</p>
主任有些心虚，“一个月……”</p>
院长拍了一下桌子，“多久？！”</p>
主任迟疑了一下，“两周。”</p>
院长瞪他一眼，“几天？！”</p>
主任小声回答：“两天……”</p>
院长终于满意了，站起来准备离开，“两天之后我要在医院看到他。”</p>
主任拦住他，“院长，出了这种事，媒体啊、厅里啊，总要给个说法吧？”</p>
院长摆手，“他父亲已经处理了，不然你以为今天会这么安静？你通知他两天之后来上班。还有，以后再遇上这种事，医院还是要拿出该有的态度来，该硬气的时候就要硬气，知道吗？”</p>
主任看着院长的背影挠头，说软的是您，说硬的也是您，您以为您是海绵体啊？</p>
丛容昨天晚上失眠到后半夜，今天出门晚了，没想到一出门竟然看到上班时间温少卿拎着几棵青菜从电梯里出来，绿油油的菜叶上还挂着露水。</p>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你怎么没去医院？”</p>
温少卿边走边回答：“去过了。”</p>
丛容满是疑惑，“去过了？”</p>
“嗯，停职察看。正好休息休息，以前想请假都不批。晚上回来吃饭吗？我多做点。”</p>
他慢悠悠地走着，轻描淡写地说自己被停职了，然后抬头问她回不回来吃晚饭，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p>
阳光从走廊的窗户照进来，丛容看着逆光而行的温少卿，阳光在他的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看上去沉静安然。他面对不公和误解时那么淡然，发自内心地坦然与豁达，不慌不忙地继续前行，继续做他该做的事情。</p>
温少卿和她擦肩而过，拿了钥匙开了门，没得到她的回答又转身问了一句：“要回来吃吗？”</p>
“哦。”丛容点点头，看着温少卿进了家门，愣在原地。</p>
接下来的一整天丛容都不在状态，眼前总是晃动着温少卿那双俊逸温情的眉眼。</p>
下午庭审的时候她更是心不在焉，好在是个小案子，对方又是新人，看到她就发怵，再看到她准备的材料就又输了一半。</p>
法官组织调解的时候，丛容皱着眉头频频看表，脸上明显的不耐烦吓得对方不敢反驳，很快结束了。</p>
法官在庭后笑着问：“小丛啊，那个新人得罪你了？”</p>
丛容收拾着东西，“没有啊。”</p>
“那你怎么那么不耐烦地碾压人家？”</p>
“哦，我要回家吃饭。”丛容看了一眼时间，“再不结束就赶上堵车了。”</p>
法官一愣，丛律师看上去不像个吃货啊？还想再问就只看到她匆忙离开的背影。</p>
丛容终于赶在堵车前回到小区，等电梯的时候还在想一会儿怎么安慰温少卿，毕竟被停职，对他来说，应该是难以接受的吧？</p>
进了门她特别温柔地和温少卿聊了会儿天，温少卿说什么她都很温顺地表示赞同，温少卿对她的温顺表示很诧异，也就是一瞬间，在心里一转他就明白了，继而不动声色地享受这难得的殷勤与温柔。</p>
吃了饭丛容主动洗了碗、倒了茶，坐在沙发上继续温柔地安慰他：“你不要难过，停职也就是一时的，等风波过去了，你还可以回医院上班的。”</p>
温少卿闷闷地应了一声：“嗯。”</p>
丛容看着他低垂着脑袋顺着让一让的毛，心里一紧，似乎情绪很低落啊？</p>
丛容很快又满面笑容地开口：“没关系啊，你如果心情不好可以出去玩一玩。”</p>
温少卿再次发出一个单音节，“嗯。”</p>
丛容觉得自己不适合安慰人，面对当事人的那些大道理都不适用，她又努力了一下，“不想去啊？那要不做做运动？我有一张健身卡，就在小区的健身房，可以借给你。”</p>
温少卿这次连单音节都懒得发了，重重地叹了口气。</p>
丛容越来越紧张了，怎么反应这么冷淡，难道事情很严重？医院处罚得很重？</p>
她踌躇着问出口：“嗯……到底停职多久啊？”</p>
温少卿这下终于抬头看向她，“两天。”</p>
“！！！”丛容下一秒便暴躁地跳起来，“两天？！那你在这里装什么装？！”</p>
温少卿一脸无辜，“我没装啊，我有说我难过了吗？都是你一个人在那里说。”</p>
丛容咬牙切齿，怪不得他刚才一直低着头，声音听上去也很奇怪，大概就是一直在憋笑吧！</p>
她很快冷静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温少卿，“那温医生就好好在家反省吧，我就不打扰了。明天上午如果有时间到律所找我，我们签一下委托合同，顺便谈一下律师费的问题。”</p>
温少卿也站了起来，他平日里就比她高出半头去，现在丛容脚上穿着拖鞋，身高差距瞬时拉大。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大概是不满意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走近了半步，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问道：“你这算是在约我吗？”</p>
他的头顶便是吊灯，身体一靠近便把她罩在阴影里，丛容脸上微微一热，一把推开他跑回了家。</p>
这次两人敞开心扉之后，温少卿第一次半真不假地撩她，之前存有那么多疑问，每次被他撩拨她心里总有股莫名的烦躁，现在……</p>
她靠在门上揉着头发，那股烦躁好像变成了一股燥热，烧得她心里慌慌的，是她从未体会过的陌生感觉。</p>
她扯着头发郁闷地想，是头发太长了吧？明天去剪了！</p>
温少卿第二天上午如约到了丛容所在的律所，前台接待的小姑娘听他说找丛容后，脸上便浮现出一抹暧昧的笑。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后，兴奋地一齐看向他，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拿起手边的电话，“丛律师，有人找您，是个帅哥啊。”</p>
不一会儿丛容亲自出来接温少卿，前台两个小姑娘立刻齐刷刷地冲丛容挤眉弄眼。</p>
丛容看着温少卿脸上微妙的表情便觉得尴尬，瞪了她们一眼后转身带着温少卿往办公室走，“进来吧。”</p>
刚走出去几步，身后的小姑娘便兴奋地讨论起来。</p>
“是这个吧？丛律师要等的人？长得好帅啊……”</p>
“应该是吧！丛律师早上一来就交代上午有电话找她，一律都说她不在，如果有个男人来找她，马上给她打电话，她还亲自出来接，我觉得肯定是这个！”</p>
“两个人挺般配的，是吧？”</p>
“两个人刚才还眉来眼去的，丛律师脸都有点红了，好有爱啊……”</p>
两个人正聊得开心，谭司泽和上官易从外面走进来，谭司泽敲敲桌子好奇地问：“谁好有爱啊？”</p>
“丛律师和一个男人！”</p>
“什么男人？”</p>
“刚才有个可帅可帅的男人来找丛律师，现在他们在丛律师的办公室。”</p>
谭司泽一脸玩味，“上官，一会儿我们去看看？”</p>
上官一手插在裤子里，另一只手抬起来摆了摆，边说边往里走，“算了算了，见丛律师是按照分钟收费的，我就不去见了。上次我咨询了她几个问题，她竟然收了我四位数的咨询费！”</p>
那边谭司泽还在想着一会儿找个借口去强势围观一下，这边丛容隔着半张桌子把起草好的合同拿给温少卿，“你看一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的话就把自己的信息填上。”</p>
说完又盯上他的左手，今天包扎得比昨天还严实，看上去有些严重，“手没事吧？”</p>
“嗯。”温少卿装模作样摸着自己的左手，“今天早上起来就有些严重。”</p>
丛容今天学乖了没直接上手，拿笔戳了戳，“是不是伤到骨头了？去医院看看吧？”</p>
温少卿一脸正色，“我就是医生。”</p>
丛容愣了一下，“你不是说术业有专攻吗？”</p>
温少卿靠近了些问：“你担心我？”</p>
他的眼底蕴着点点笑意，让丛容不忍拒绝，“就算是吧。”</p>
他得寸进尺地继续问：“如果我的手一直好不了，做不了手术了，你养我吧？”</p>
丛容立刻就紧张地抚上他的左手，“真的这么严重吗？”说完又站起来，“算了，改天再签吧，先去医院。”</p>
温少卿反手压住她的手，“我是说如果。”</p>
丛容和他对视良久，渐渐从他眼底读出一抹戏弄，能这么气定神闲地开这种玩笑，大概根本就伤得不重。她抽回手，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淡淡地开口：“作为你的律师，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只能尽量帮你多争取点赔偿，希望够你下半辈子用的。”</p>
温少卿还在逗她，“你真不管我？也未免太无情了吧？”</p>
丛容很理性地帮他分析，“我是为你考虑，之前不还说觉得让新娘挡酒太没面子吗？现在让一个女人养你不是更没面子？”</p>
温少卿想了想，“说得有道理。还是签合同吧。”说完也低头去看手里的合同。</p>
丛容拿余光偷瞄了一眼他的手，打算回头找钟祯问问到底严不严重。</p>
温少卿草草扫了几眼，问道：“怎么费用这里都是空着的？”</p>
丛容不好意思说不收他律师费，故意冷着脸看他，“我打算等你签了字再慢慢填，如果以后你得罪我了，我就填得你倾家荡产。”</p>
温少卿忽然笑起来，“那我就更不用看了，你要是打算坑我，我也看不出什么。”</p>
丛容无语地递了支笔给他，“那就填信息，签字。”</p>
“先等一下。”温少卿刚准备下笔，丛容忽然开口，翻到某一页递给他看，“这页你再仔细看一下，诉讼都是有风险的，法庭宣判前，没人能肯定官司的输赢。”</p>
丛容说完之后温少卿便一脸古怪，她试探着问：“怎么了？”</p>
温少卿一脸严肃，“这种话一般都是我跟病人家属说，手术有风险，不能保证手术100%成功，现在换你跟我说，我有点接受不了。”</p>
丛容有点不想理他了，淡淡地开口：“签字吧。”</p>
温少卿刚写了几个字又停住，抬起头来一脸纯良地看向丛容。</p>
丛容探身看过去，“怎么了？填错了？没事，我再打一份。”</p>
温少卿摇头，“不是，我平时写病历都是用蓝黑色的笔，忽然用其他颜色的不适应。”</p>
丛容叹气，低头在抽屉里翻了半天，然后放弃，“没有。”</p>
温少卿极好说话地笑了笑，“那我就凑合着用吧。”</p>
丛容睨他，“你可以不用凑合。”</p>
温少卿又停下笔，“那怎么写？”</p>
丛容扬扬下巴示意他，“咬破手指用血写。”</p>
温少卿极给面子地笑起来，“丛律师真会开玩笑。不过，说真的，有个做律师的熟人还是挺方便的。”</p>
丛容正低头在另一份合同上填自己的信息，听到这里笔下一顿，模糊不清地回了一句：“要是有可能，我倒是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用到我。”</p>
温少卿听了抬眸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那笑容说不出的悠远清浅。</p>
两个人填完之后，温少卿看着并排列着的甲乙方信息及签字，忽然开口：“我想过我们的信息会同在一张纸上，可没想过会是这种方式。”</p>
丛容问道：“你想过的是哪种方式？”</p>
温少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是一扫而过，只是那一眼真可谓是意味深长，看得丛容心里一动。</p>
她细细想了一下，一男一女的信息出现在一张纸上，又不是以这种方式，大概就只剩下……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努力压下那个念头，不敢再往下想，仓皇失措间抬头去看温少卿，谁知温少卿却是一脸了然地冲她笑了一下，眼底静静流淌着那抹情绪分明就是戏谑！</p>
丛容脸上一热，他肯定猜出自己的想法了！</p>
脸红过之后丛容便又不平，她的想法有什么错吗？一男一女的信息出现在一张纸上，又不是以这种方式，她能想到的就只有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了啊！</p>
丛容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把印泥推到他面前，“盖手印。”</p>
温少卿用拇指轻沾了印泥后并没有往合同上按下去，反而举到自己眼前，看了半天才开口：“不盖行不行，我想把第一次留到……”</p>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留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后又继续，“反正我们那么熟了，又没有律师费的问题。”</p>
丛容想也没想，便伸手抓着他的手强行按了下去，然后扔给他一张纸巾。</p>
温少卿边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边开口：“我不是自愿的，你强迫我。”</p>
丛容呵呵笑了两声，冷眼看他，“你怎么证明你不是自愿的？怎么证明是我强迫你的？你有证据吗？你不知道律师从来都是只认证据不认人的吗？”</p>
温少卿觉得新鲜，“你怎么胡搅蛮缠？”</p>
丛容轻扫他一眼，不疾不徐地回答：“跟你学的。”</p>
“……”温少卿被噎了一下，“我就不收你学费了。”</p>
丛容无视他的胡言乱语，收起合同站起来，看了一眼他的手，知道他手受了伤不能开车，便主动问：“要去哪儿，我送你？”</p>
温少卿摇头，“不用，我停职了不用上班，也不赶时间坐地铁就行了。”</p>
丛容拿起车钥匙，“反正我要出去剪头发，顺路捎你一段吧。”</p>
温少卿一听便皱起眉头，“怎么又要剪头发？”</p>
丛容当然不会说被你撩拨得心慌意乱迁怒头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太长了，会热。”</p>
温少卿的嘴角抽了抽，“现在是冬天。”</p>
丛容坚持，“冬天也热。”</p>
温少卿看了看她的头发，“要剪到哪里？”</p>
丛容抬手随意摸了摸肩膀，“到锁骨吧。”</p>
她上班的时候多半都是大衣，浅色上衣加深色长裤的穿法，简单大气。室内温度高，此刻上身只穿了一件V领白衬衣，隐约露出锁骨，温少卿看看她的锁骨，视线又往下移了移，落在她腰间，他垂眸想了想，“时间应该差不多够了，剪吧！”</p>
丛容没注意自己并没有在征求他的意见，反而被他前一句话吸引，“什么时间够了？”</p>
温少卿摇摇手里的合同，欢欢喜喜地回答：“就是这个时间啊。”</p>
丛容刚想翻脸，就有人敲门，然后谭司泽探头进来，“听说丛律师带了男朋友来上班，我来围观一下。”</p>
丛容正暴躁呢，“走开！”</p>
“见不得人吗？”谭司泽无畏地挑衅，然后便把视线落在温少卿的脸上，“这不挺帅的，干吗怕人看？”</p>
丛容极快地扫了温少卿一眼，怕谭司泽再说出什么来，开口解释：“不是男朋友，别乱说话。”</p>
“不是男朋友，也不是一般关系，不然你干吗空出来一上午时间专门等他。”谁知谭司泽一点都不认生，笑着看向温少卿，“你说是吧，兄弟？”</p>
温少卿笑而不语，弄得丛容更觉尴尬。</p>
谭司泽忽然扯着温少卿的衣袖，拔高声音，“手怎么了？丛律师家暴你吗？”</p>
他说完神色复杂地看了丛容一眼，继续喋喋不休地对温少卿说：“兄弟，你不要怕，她家暴你的话，你跟我说，她是律师，我也是律师，律师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会帮你争取一笔很可观的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的！”</p>
丛容懒得听他胡扯，直接扯着温少卿的手臂往外走，“谭师兄，你去忙吧，我有事出去一趟。”</p>
谭司泽立刻换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大度地挥手告别，“去吧，去吧，好好约会啊！”</p>
丛容无视他的胡言乱语，直到拉着温少卿站在电梯口等电梯才放手，终于松了口气。</p>
电梯门打开，上官易从里面走出来，看了看丛容，又看了看温少卿，问：“男朋友？”</p>
丛容一颗心又提起来，“不是，是当事人。”</p>
“是吗？你最近不是为了个医疗纠纷的案子推掉了不少委托，又开始接了？”上官易嘟囔完看向温少卿，“哥们儿，遇上什么事了？”</p>
温少卿指指自己，“我就是那个‘医疗纠纷’。”</p>
上官易又仔仔细细地盯着温少卿看了几秒，“你知不知道丛容从来不接医疗纠纷的案子？这是她的第一次，你好好珍惜。”</p>
丛容看着他越说越没谱，对着他身后扬着声音叫了一声：“熊京京，你上官哥哥在这里！”</p>
果然看到上官易浑身一僵，头也不回地跑走了。</p>
丛容在他发现有诈前拉着温少卿进了电梯，看着电梯门关上，她才长长地出了口气，一抬头却看到温少卿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p>
她心虚，“干什么？”</p>
温少卿走了半步靠过来，“丛律师为什么从来不接医疗纠纷的委托？”</p>
丛容扫了他一眼后便目不斜视地紧紧盯着电梯屏幕上的数字，“每个律师都有自己擅长的方向和不擅长的方向。比如刚才那个人他的强项就是打离婚官司，你非让他接刑事案件不是强人所难吗？医疗纠纷不是我的强项，所以不接。”</p>
“听上去倒是没有问题，不过……”温少卿故意顿了一下去看丛容的反应。</p>
诱敌深入这种套路丛容见得多了，自然不会轻易上当，继续故作镇定地看着电梯屏幕上的数字，心里却开始紧张。</p>
温少卿很快开口，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笑意，“不过，丛律师是不是忘了按楼层了？”</p>
丛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的数字压根儿就没有变过，忍不住在心里哀号一声，硬着头皮轻咳一声，伸手按下地下停车场的楼层。</p>
电梯下降的过程中，丛容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余光却扫到温少卿嘴角那抹颇有深意的笑。</p>
上了车，丛容边系安全带边问：“要去哪里？”</p>
“城南。”</p>
“城南？”</p>
“嗯……打了架自然要回家挨骂。”</p>
“你家住城南？”</p>
“是我爷爷奶奶住那里，奶奶在，父亲就不会把我怎么样的。”</p>
丛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你父亲……也是医生吗？”</p>
温少卿点点头，“是啊，送我去地铁站就行了。”</p>
丛容想着温少卿的身份，出身医学世家，又是军籍，有个萧子渊那样的表哥，他的背景大概也不会多简单，一想到这里她原本打算宽慰他的话，便觉得多余，怎么都说不出口了。</p>
丛容把温少卿送到地铁站便去了常去的那家理发店，她进门的时候周程程已经到了。她正在修头发，看到她便从镜子里打了个招呼，然后又不放心地对身后的理发师交代，“只修修发尾就好了，去一点点，只要一点点……”</p>
然后又指指丛容，“你看到她没有？她是律师，你给我剪多了，我就找律师告你。”</p>
丛容和理发师俱是一脸黑线。</p>
半天理发师才理了理她柔顺的长发，笑着开口：“周小姐的头发又黑又直，让我剪我也下不去手。”</p>
丛容也颇为羡慕地去摸了摸她的头发，“跟绸子一样滑，真是让人羡慕啊！”</p>
周程程得意地冲她飞媚眼，“天生丽质，羡慕不来的。”</p>
丛容笑着去洗头发。</p>
洗完头发坐到镜子前，理发师问：“想怎么剪？”</p>
丛容比画了一下，“剪短，到这里。”</p>
理发师还没什么反应，周程程已经不乐意了，“怎么又要剪短啊？好不容易留长的！再说了，短发多难打理啊？”</p>
丛容倒是不见舍不得，“我的发质本来就不好，留长了掉头发更厉害了。”</p>
女孩子一向都看重头发，理发师难得见到这么果断的女孩子，一开口就要剪短，看了一下回答：“丛小姐的脸型和气质确实更适合短发，今年也流行锁骨发。”</p>
周程程颇有微词，“我倒是觉得她长发好看。”</p>
理发师一愣，讪讪地笑了一下，“丛小姐长得漂亮，怎么都好看。”</p>
“别捣乱。”丛容看了周程程一眼，便低头看杂志。</p>
理发师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握着剪刀，“真的剪了？这一剪子下去后悔就来不及了？”</p>
丛容头也没抬，一点也不在乎地嗯了一声。</p>
丛容看着看着杂志，忽然心里一动，便拿出手机开始搜温家的信息，可信息寥寥无几，跟温少卿的情况也基本对不上。她又搜了搜萧子渊，萧家的信息倒是不少，也有八卦提到萧家主母有个同胞妹妹，但这个妹妹的夫家却没有提到。</p>
周程程吹完了头发探身看过来，“你在看什么？”</p>
丛容一下子想起来周家在本地也是有些人脉的，便问了一句：“你听没听过城南温家？”</p>
周程程想了想，摇头，“家里的那些事我一向是不管的，知道得也不多，要不我跟家里打听打听？”</p>
丛容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她。</p>
周程程便出去给家里打电话，等她回来的时候丛容也剪好了，两人便去了附近的咖啡厅聊。</p>
一坐下周程程便开口：“温家是医学世家，颇有底蕴，家里都是医生，而且是军籍，军衔都不低。现在温家主事的是长房，他夫人和萧家主母是同胞姐妹，那个萧家你知道吧？不过温家是以医术传家，家教甚严，特别特别低调，迄今为止连一张照片都没流出来过，不过并不妨碍他强大的背景和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哥哥说，城南只有这么一个温家，如果你问的是这个温家的话，这就是基本情况。哥哥还说，温家的口碑一向很好，教出来的孩子特别谦逊有礼，如果是跟你接触的案子有关系，建议你再核实一下。”</p>
丛容愣了一下，摇头，“跟工作无关，是我自己打听的。”</p>
周程程顺嘴问了一句：“你怎么忽然想起来打听这个了？”</p>
丛容迟疑了一下，“你记不记得我那个邻居？”</p>
周程程回忆了一下，“那个医生？”</p>
“嗯。”丛容抿了口咖啡，神色平静地低声开口，“他也恰好姓温，有个表哥也恰好姓萧。”</p>
周程程一脸震惊地张大了嘴，半天才合上，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还好还好，上次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p>
丛容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却不再说话。</p>
温少卿有家里的庇护，也许他并不需要自己的帮助，从昨天到今天，大概都是她一厢情愿、多此一举吧。</p>
温少卿到了城南，还没进门就看到温让正气鼓鼓地坐在门外的石阶上。</p>
他想到一会儿要被骂，心情也不晴朗，叹了口气坐了过去，“让一让，你又挨骂了？”</p>
温让立刻正襟危坐，一脸清风朗月、六根清净的模样，“我是出家人，法号不让。”</p>
温少卿看他一眼，“你又提回山上出家的事了？”</p>
温让瞥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p>
温少卿站起来拉了他一把，“好了，先回家再说吧。”</p>
温少卿心里想着，拉他回去至少还可以抵挡一部分炮火，可谁知温让立刻缩成一团，“我不回去！”</p>
温少卿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听到角落里的声音，“我也不回去！”</p>
他转头看过去，诧异地叫出来：“爸？！”</p>
温父脸上的表情和温让一模一样，带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执拗。</p>
温少卿走过去，“爸，您怎么了？”</p>
温父皱眉诉苦：“我爸打我！我都那么大了，我爸还打我！还叫我兔崽子！还当着你妈的面！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p>
温让适时补充了一句：“嗯，叫我小兔崽子。”</p>
温少卿没理他，转头问温父：“为什么打您啊？”</p>
温父瞪了自己弟弟一眼，“你小叔提起要回山上的事，把你奶奶气得摔了杯子。你奶奶嫁给你爷爷那么多年，你爷爷都没气过她，所以你爷爷立刻就火了，要打温让。我劝了两句，就引火烧身了，说我作为长子没教好弟弟，这关我什么事啊？自古都是，子不教，父之过。什么时候听过弟不教，兄之过的？”</p>
温少卿现在没什么心思嘲笑温让，反倒是温让忽然开口揭他伤疤：“大侄子，听说你在医院跟人打架啊？”</p>
温少卿睨他一眼，没搭理他转身进了家门，反正都是来挨骂的，早死早超生。</p>
进了正厅，温母正在细声细语地劝自己的婆婆，温爷爷看到他便抖着花白的胡子问：“你爸和你小叔那两个兔崽子呢？！”</p>
话音刚落，就有了回答：“我们在这里，老兔子。”</p>
温父和温让一前一后跟在温少卿身后进来。</p>
温爷爷指指温让，“你叫谁老兔子呢？！你要造反啊！”</p>
温让不以为意，“我们是兔崽子，你可不就是老兔子吗？生物遗传学决定的。”</p>
眼看父子俩又不对付了，温少卿赶紧开口打断：“还是先处理我的事吧。”</p>
一群长辈都看过来，齐声问：“你有什么事？”</p>
温少卿也是一头雾水，“你们不是叫我回来，骂我的吗？”</p>
“谁要骂你了？”温爷爷转头看着温父，“你要骂他？”</p>
温父摇头，“我没那个打算，如果他极力要求，我可以勉强满足。”</p>
温少卿有些搞不清状况，“那叫我回来干什么？还叫了我爸，我以为是三堂会审。”</p>
温爷爷一脸莫名其妙，“你奶奶说想你们了，就叫你们回来一起吃顿饭。”</p>
温少卿这下大概终于知道了家里的态度，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提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了。毕竟不挨骂好多年了，总有些忐忑。</p>
温让一脸不服气，“你们对他也太纵容了吧？为什么他打架可以，我回山上救死扶伤就不行啊？我要回山上出家啊！法号我都想好了！叫不让！是不是很霸气？”</p>
众人一听这话便自动散了。</p>
温母扶着温奶奶往外走，“妈，我去厨房给您打下手。”</p>
温奶奶点头，“好好好。”</p>
温父扶着温爷爷往里走，“爸，我们好久没下棋了，我陪您来两盘吧。”</p>
温爷爷也点头，“好好好。”</p>
很快就只剩下温少卿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地看热闹。</p>
温让瞪他一眼，也转身走了。</p>
过了一会儿温让主动服软，凑到温爷爷面前，“爸……”</p>
温老爷子瞪他一眼，“不要叫我爸！我不是你爸！”</p>
温让犹豫了一下，颇为为难地再次开口：“老温，你老婆叫你吃饭……”</p>
温少卿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来之前心底的那份沉重就这么烟消云散了。</p>
饭后，温少卿陪温父坐在院中喝茶，“爸，是您帮我善后的吧？”</p>
“嗯……作为父亲，我不鼓励自己的儿子打架，作为前辈，我也不支持后辈打架，可同为医生，我不觉得你有什么不对。你们递交到医学会的鉴定资料我都看过了，院方没有失职行为，就算是闹上法庭，也没什么理亏的地方。”温父抿了口茶开口问，“医院怎么处置你的？”</p>
温少卿老老实实地回答：“停职写检查。”</p>
“多长时间？”</p>
“两天。”</p>
温父听了便笑起来，“有些话你们医院也不好直接说出来，可这个结果就说明了一切。”</p>
温少卿点头，“我明白。”</p>
父子俩说了一会儿话就看到温母端了水果过来，垂眸看了一眼他的左手，到底是心疼，“手上的伤怎么样了？”</p>
温少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开始拆纱布，“没什么事，怕挨打故意包扎得严重点，您和奶奶看了会帮忙拦着点。”</p>
“调皮！”温母嗔怒着看他一眼，而后又忍不住笑起来。</p>
温父看了一眼他的右手，淡淡地开口：“咱们家什么时候动手打过孩子？不都是一向抄医书吗？左手断了都不耽误挨罚，右手能写字就行，正好给你小叔做个伴。”</p>
今年年初温奶奶生日，温母去外地开会了，提前准备好了礼物，又特意提前一天提醒温父，可温父工作一忙便忘了，到了第二天睡醒了才想起来，赶紧带了礼物回家负荆请罪。温爷爷也没含糊，大手一挥，一个月之内把《神农本草经》抄好了送过来。</p>
于是在业内颇受敬重的温教授每天下了手术就在办公室里抄医书，别人都道温教授修身养性，只有温父苦不堪言，抖着手生生受下这份恭维。</p>
温少卿当然没敢大张旗鼓地嘲笑自己的亲爹，现在听到他提起抄医书，就怕他心血来潮让自己去抄，便随便找了个借口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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