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叫什么？”</p>
小女孩没有说话。</p>
她不是怕朱长夜，她看到朱长夜和李晴晴很熟悉，已经确定朱长夜不是坏人。</p>
她很想说话，但她….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会说自己的名字。</p>
小女孩好奇的看着朱长夜，她对朱长夜的存在感到好奇。</p>
“小涵，小涵….”</p>
后面有焦急的熟悉声音传来。</p>
一个年纪在二十上下的妇人，跑了过来。</p>
她冲过来一把抱住小女孩，眼中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娘一直找你找不到，你知道娘多着急吗？”</p>
言语的语气充满责备，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真实表达了她的情感，担忧，害怕，还有找到小女孩的如释重负。</p>
李茹是一个人拉扯着女儿。</p>
她被一个负心人骗了感情，在生下来孩子之后，那负心人就偷走家里所有的钱去赌博，并且抛弃了她们。</p>
负心人要男孩，女孩他不要。</p>
原本负心人还有点良心，看她娘俩辛苦，每月还会给她们一点钱，说要养大女儿给他送终。</p>
但是女儿两岁时，在该说话的年纪却迷迷糊糊，去看过大夫才知道胆子有问题，天生智力缺陷。</p>
那负心人得知以后，噩梦来了。</p>
他直接彻底的消失了，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联系没了。</p>
李茹那段时间很痛苦，她没什么本事和能力，挣钱养家极为辛苦，根本负担不起独自抚养女儿的重担。</p>
尤其是她还有一个身体不好的母亲，这让她很绝望，一度想要轻生，只是这个想法，她也就是想想罢了。</p>
她不能死，她死了母亲就没人养了。</p>
她打小也只有母亲，是母亲含辛茹苦养她，才有现在的她，她内心十分自责，原本她嫁人生子应该给母亲好生活，结果却是嫁妆被对方骗走，也嫁错了人，什么都没有了。</p>
一次次的打击，</p>
让李茹几乎要崩溃，但是李茹每次看到女儿的纯真笑容，她就很开心，多苦多累，都咬牙坚持下来。</p>
今天小涵生日，李茹特地不去纺织，向大老爷请了一天假，带女儿出来玩，而在她在附近买东西的时候，女儿不见了。</p>
她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女儿小涵。</p>
此时，</p>
这个人们不怎么来的天云观小角落，有哭声在荡。</p>
那是一个娘找到女儿后，那喜极而泣的哭。</p>
“小涵，以后不许乱跑，知道吗？娘怕找不着你。”</p>
李茹柔声嘱咐道：“你呀，一定要跟在娘身边，知道吗？”</p>
她不管女儿听不听得懂，李茹依旧孜孜不倦地重复说着这些话，说了三四遍。</p>
随后李茹起身，牵着女儿的手。</p>
“小涵，走，我们回家，娘给你买了你爱吃东西，回去就给你做。”</p>
说话间。</p>
李茹带着女儿，向着外面走去。</p>
她丝毫不知道，在刚刚站着的地方，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p>
“一个可怜的坚强女子。”</p>
温和的声音，在这个小角落中荡开。</p>
朱长夜注视那远去的背影。</p>
“不是一个完美的女人，却绝对是一个完美称职的娘亲。”</p>
他低喃。</p>
与此同时。</p>
朱长夜手中有功德光芒腾起，指尖跳跃着光斑。</p>
俄顷间，光斑带着微光飞向远处，向着那可爱的小女孩儿落去，没入其身体。</p>
做完这一切。</p>
朱长夜脸上有笑容浮现。</p>
身处于城隍爷位置，注定是要看到很多死亡。</p>
善，恶，苦，甜….</p>
人的七情六欲，也都是城隍爷要经历的。</p>
有些城隍爷，面对小涵这事情，会选择漠视。</p>
不是冰冷。</p>
而是这种事情世间太多了，这也帮一个，那也帮一个，地府规则如何维系？</p>
而朱长夜的选择是，能帮就帮一个。</p>
毕竟他的随手而为，可能是某个家庭的起死回生。</p>
至于同僚问自己坏了规矩….</p>
那朱长夜也不在意，他修的是道家心法，讲究随性而来，自己喜欢，那就去做了。</p>
仅此而已。</p>
“晴晴，你交了一个朋友开心吗？”</p>
这时，</p>
朱长夜看向李晴晴，笑容满面，道了这么一句话。</p>
李晴晴重重点头：“开心！希望她以后还来！”</p>
她直言不讳，眸子真挚。</p>
.</p>
…….….….….…</p>
另外一边。</p>
光没入小女孩的脑子，慢慢的散开，小女孩身子抖了一下，她回头看向那个小角落，看到了那里看着的人，正微笑的看着她，笑容很温柔。</p>
小涵眨了下眼睛，那里的人不见了。</p>
她歪了下小脑袋。</p>
在看了一会儿后，她收回了视线，跟着娘回到了家里面。</p>
“小涵，你先在家里或者外面附近玩玩，娘去做饭。”</p>
李茹笑道。</p>
而后，她提着买来的一些菜走进灶房。</p>
家中有一个头发发白的老人，从房间中走出来：“你们回来了啊。”</p>
李茹笑着点头：“娘，回来了，我去做饭，等会就能吃了。”</p>
“好，好…”李茹娘亲笑着点头，她看着女儿忙碌的身影，眼中有愧疚之色。</p>
她心中有叹息。</p>
因为早年那些大老爷给很多活做的原因，她身上落下了一些病根，现在她做不来太重的活，这让本来就辛苦的女儿越来越辛苦，要照顾她，还要照顾小涵。</p>
接下来，</p>
李茹娘亲看向那边小脑袋微微点动，昏昏欲睡的小涵。</p>
“乖孙女，乏的睡了吗？”</p>
李茹娘亲坐到小涵身边，笑道：“应该是玩累了，躺一会儿，等下奶奶叫你起来。”</p>
小涵回到家后，就感觉眼皮很重。</p>
她倦意席卷上来。</p>
这一觉，她睡得很熟，嘴角微微扬起，睡梦中她看到了很多过往的记忆。</p>
李茹的脸庞出现，在认真教导她第一次拿筷子吃饭，不管几遍都在教导，还有教导喝水、拿东西….</p>
太多的画面。</p>
小涵在睡梦中眼睛由呆，慢慢变得明亮，不像是一个智力低下的人才有的神色。</p>
她记下了很多娘疼她的画面，还有语言。</p>
“小涵。”</p>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轻轻呼唤着她。</p>
小涵睁开双眸，看着娘正从灶房里走出来，扎起来的头发有几缕发丝跑出，显得有些小凌乱，额首间还有做饭留下的汗水。</p>
“小涵起来了，娘给你做了很多好吃的。”</p>
李茹微笑。</p>
桌上的菜并不丰盛，三碗饭，一盘菜。</p>
仅此而已。</p>
而这已经是她们家最丰盛的时候了，有时候，家里都要干吃白米饭。</p>
甚至有时候，逢到大老爷有事出去一趟，李茹没活计做没钱拿，回来还得饿一天。</p>
“娘….娘，….”</p>
小涵看着李茹，眸子里有泪水闪下，。</p>
她口齿说话不是很清晰，但是却能让人听出大概意思。</p>
小涵在梦中看到了很多娘亲辛苦的画面，很想哭，里面有好几次她不听话，惹得娘急哭了，是一个坏孩子。</p>
此刻。</p>
话音落下。</p>
李茹呆滞。</p>
她怀疑自己幻听了：“小涵，你….”</p>
眼泪在这一刻，又不争气的滑落了，她听到了什么？</p>
女儿在叫她娘！</p>
李茹颤抖。</p>
多少个日夜，她教导女儿这两个字，但是女儿都不会说，女儿到现在五岁了，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让李茹无比心疼。</p>
这是智商低下的原因，那些大夫都没说错，不过李茹没有放弃。</p>
智商低下，但是她相信教多了女儿肯定会说。</p>
而且….这是她的女儿，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怎会抛弃？</p>
更甚至，李茹已经做好女儿一辈子没叫娘亲的打算。</p>
可现在！</p>
她听到了女儿在喊她娘。</p>
“娘，我让你伤心了。”</p>
“对不起，对不起。”</p>
小家伙奶声奶气道，随后抱住李茹的脖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p>
李茹激动的神情一愣，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小涵在…跟我道歉？她懂得道歉？</p>
她有些不敢置信：“小涵，你说什么？”</p>
“娘，我不笨，我已经好了。”由于第一次开口，小涵说话不怎么流利。</p>
不过，</p>
她还是努力的说着每一个字，口齿有点不清晰，但是李茹听清楚了。</p>
她也彻底呆住了。</p>
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看着女儿梨花带雨又认真的脸蛋，这一刻，她居然有种错觉，女儿似乎智力不在低下，是正常人！</p>
不！</p>
不是错觉！！</p>
感受着女儿的怀抱，女儿的哭泣声，她知道这不是错觉，这是真的！</p>
这一刻，</p>
李茹欣喜若狂，即使她想不明白女儿，为什么突然就像个正常小孩子一样，睡一觉就“病”好了，这太不可思议了，但是这一切不重要了。</p>
“小涵不笨，你在娘心里，一直都是最厉害的，现在是，以后也是。”</p>
李茹抱着女儿，她不想去想那么多，她现在只知道一点，女儿好起来了，这就足够了。</p>
这一刻，李茹眼泪不停的流下来。</p>
怎么也止不住。</p>
她抱着女儿哭，越哭越大声。</p>
一直以来她的压力太多了，她担心女儿将来，也担心自己哪一天坚持不住，她也倒下，家里要怎么办？</p>
她一直强撑着，每天都带着微笑，就怕母亲看到会担忧，她每天都在坚强面对一切。</p>
他很想哭，大声的哭，只是她不敢。</p>
害怕哭了就是软弱，家里还需要她。</p>
现在她再也坚持不住了，大声的哭了出来。</p>
如果说之前在天云观，她的哭是为了女儿，那么现在的哭，是为了自己。</p>
也为了整个家。</p>
一旁端着菜，目睹了这一切的李茹母亲，眼中亦是有泪流出。</p>
“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p>
她低声念着这些话。</p>
这间不大的屋子，三道哭声响起，明明是哭声，但是却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p>
……</p>
天云观中。</p>
正在陪孙儿儿媳吃饭的朱长夜，似乎心有所感，举目眺望远方，脸上有温和的笑容。</p>
“看来，已经睡一觉醒过来了。”</p>
他脸上有温柔的笑容浮现，看向远方天空，云皑皑飘动，晴空湛蓝。</p>
其口微动，有淡笑声传出。</p>
“命运苦痛，但是终有一天会苦尽甘来，那一刻将是海阔天空….”</p>
……</p>
“太不可思议了！”</p>
李茹母亲惊呼。</p>
在小涵会说娘，又会表达歉意时，她们很开心，在喜悦中给一家人高高兴兴吃顿饭。</p>
之后她们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和，心情也有了丝丝平复，她们开始询问小涵的情况，并且有了现在的算术测验。</p>
而这测验结果，让她整个人呆住了。</p>
不只是她。</p>
李茹看着坐在桌子边，会简单数数的女儿，一脸不敢置信。</p>
“真的好了….”她低喃。</p>
旋即，李茹犹豫了一会，开口道：“小涵，你可知道，你为何身体好起来了？”</p>
“是一个爷爷帮的我！”</p>
小涵点着小脑袋，口中倒出这么一句话。</p>
李茹，李茹母亲皆是没抱期待。</p>
小家伙终究只有五岁，还不怎么记事，她们原本就没打算问出来什么，问也只是单纯的心里好奇罢了。</p>
只是让她们惊愕，小家伙竟然知道她身体好起来的原因！</p>
一个爷爷帮的？</p>
李茹急忙问道：“那位爷爷，他在哪里？”</p>
她脸上的疑惑，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多了。</p>
能帮一个智力缺陷的孩子，恢复智力，这得是何等高人！</p>
闻言。</p>
小家伙奶声开口：“爷爷，是在刚才那个道观里！”</p>
“道观？”李茹母亲疑惑：“天云观？”</p>
小家伙不断点头。</p>
李茹惊喜，果然那家天云观很灵。</p>
她以前也拜道观，只是没有拜过天云观，最近听说天云观许愿特别灵验，所以才带着女儿过去。</p>
下一刻，李茹再次问道：“小涵，你可知道，那位爷爷什么样子？”</p>
闻言，</p>
小家伙小脸露出回忆之色。</p>
“老爷爷他，长得很和蔼？”</p>
她如实说道。</p>
听到这话，李茹和李茹母亲都是苦笑，这个等于没说。</p>
而后，</p>
小家伙小手指着黑色桌子：“老爷爷衣裳是黑色的，很好看….”</p>
这也还是笼统。</p>
李茹打算明天，再带女儿去趟天云观。</p>
就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到那位老爷爷。</p>
若没碰到，</p>
就继续拜下城隍大老爷，毕竟，若不是去了趟天云观，女儿又怎么会好。</p>
.</p>
….….….…….….</p>
与此同时。</p>
皇城，户部。</p>
户部主事送了一封加急奏疏过来。</p>
户部侍郎傅友文有些不解，按道理来说，奏疏都该先送到殿阁，可为什么却送到户部来了？</p>
“怎么回事？”傅友文蹙眉问道。</p>
那年轻的户部主事道：“回大人，是巡视淳安左佥都御史的账簿册子，要你过目清点一下，无误后交给圣上。”</p>
“方田？”傅友文心微微跳了跳，这个县怎么这么熟悉？好似前几天听过一般。</p>
容不得他多想，有一个户部主事走来。</p>
“大人，这是一份来自宁波右佥都御史的账簿册子。”</p>
有户部官员，递着账簿册子过来。</p>
傅友文浑身像是触电一般：“也是让本官清点账目，交给圣上？”</p>
“对！”那户部主事回道。</p>
傅友文吧嗒一下，手中两份账簿，居然同时落地！</p>
他有些失态了。</p>
随后赶紧打开。</p>
来自方田的奏疏上写着：兹查方田修建新安江造册百姓一千三百人，耗费工钱三万七千两，耗费大石、夯土、木材….合计七万四千余两….实际参与修建新安江工人三百六十三人….大石、夯土、木材等皆以次充好….</p>
嘶！</p>
吃空饷、以次充好！</p>
傅友文眼睛渐渐瞪大。</p>
这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以为天高皇帝远，皇帝就查不到？</p>
等等！</p>
傅友文霎时间打个寒颤！</p>
当初老爷子专门挑出了方田县的账簿，让都察院去查.…不对！不止方田县的，还有宁波卫的！</p>
傅友文忙不迭颤抖的拿着另一封账簿奏疏，都察院御史台白纸黑字上写的清楚明白，宁波卫….也腐败了！</p>
这两地的账簿都存在严重造假，切合实际账务支出的少之又少。</p>
看到这里，傅友文心惊肉跳！</p>
当初他认为老爷子，是在随即抽调各地账簿进行排查。</p>
如果真是随机抽调，那么为什么老爷子找出来的两个账簿，都这么巧合的出了问题。</p>
这还是巧合吗？</p>
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老爷子.…天呐！老爷子眼睛何时变的这么毒了？就看了一眼！他就随意瞥了一眼，就知道这两地方的账簿出问题了？</p>
还是说，老爷子背后真有高人指点？</p>
那这高人得多厉害，隔空都能帮老爷子，把吃空饷的地方给揪了出来。</p>
傅友文开始大口喘气，眼睛也缓缓瞪大，有些瞠目结舌，显然震惊的不轻。</p>
要知道，就算让他户部派十个吏目，连天加夜的排查，恐怕没有一两个月，都未必能找出哪些地方的财政账簿是出问题的！</p>
老爷子究竟用了什么逆天的仙法，才能做到一眼辨别出假账？</p>
傅友文急忙拿着两个账簿，眼眸里阴暗不明，快速朝皇宫奔去。</p>
朱元璋正在批着奏疏。</p>
他眉宇拧的很高。</p>
最近，各地方的灾情似乎更加严重起来。</p>
虽然从那些蓉城被杀的奸商府邸上，吃进来十几万两白银，还有试收商税收起来的钱。</p>
但这些钱，未必能应付掉整个大明地方灾情！</p>
作为大明的主宰者，这个国家，有太多的事需要朱元璋一个人去扛着了。</p>
似乎想起什么，朱元璋微微笑了笑。</p>
也不是咱一个人抗，咱爹，现在不是也时不时能帮着咱了么。</p>
想到那还在天云观的老爹，朱元璋笑的很开心。</p>
他揉了揉酸胀的腿脚。</p>
朱元璋有风湿，有时候坐的久了，会有些疼痛。</p>
“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得尽早找时间和老爹见面了。”</p>
朱元璋低喃。</p>
心中那颗见老爹的心，越来越强烈。</p>
当年没能见到爹娘，这是他一生的遗憾，现在老爹活了，他不想死之前都没见过。</p>
摇摇头，不再多想。</p>
朱元璋起身走了两圈，刚准备继续批阅奏疏。</p>
大殿外，傅友文便冒着风雪从远处而来。</p>
朱元璋背着手站在大殿门前，屋内盆火烤的很旺，可屋外却寒冬刺骨。</p>
朱元璋也不嫌冷，就站在门扉前。</p>
“陛….陛下，出大事了！”</p>
傅友文急促走到朱元璋身前，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了。</p>
(本章完)</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