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鸢看得呆了，就那么任水迎面洒过来。</p>
他很少见到时安夏这个样子，像个孩子般哈哈大笑。</p>
她在任何人面前，都是端方庄重的模样。即便是笑，也温温雅雅，手绢半掩了面，又或笑不露齿。</p>
即使上一世，他见到她最多的，也是忧心忡忡。永远都有操不完的心，永远都有做不完的事，永远都带着厚重的防备心。</p>
因为不带防备心，她早就死无全尸了。</p>
此时，小姑娘歪着头，明眸皓齿，眼里仿佛装着万千星辰。</p>
这才是十四五岁应有的样子啊。</p>
他就是想要她卸下身上沉重的负担。</p>
在该笑的年纪笑，在该哭的时候哭。</p>
肆意，张扬，还幼稚。</p>
岑鸢兴起，如一个少年般与时安夏嬉戏打闹。</p>
他们互相用手拍着水，朝对方泼过去。</p>
看清澈的泉水打湿她繁复的发髻，水珠凝在她瓷白的脸上，亮晶晶，明艳艳。</p>
自从成了亲，小姑娘就挽了发。好看是好看，但和她那张稚嫩的脸有点不搭。</p>
如果不看那双沉静的眼，她真的是看着好小好小啊，还不满十五岁呢！</p>
十五岁的年纪，在他的家乡，那些女孩子们才上中学，属于未成年。</p>
岑鸢心头说不出的愧疚，怕浪费时光，怕陡生变故，怕夜长梦多，就这么急急慌慌把小姑娘拐来当媳妇儿。</p>
但他会耐心等着她长大，不急，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们还有好长好长的路，要一起走下去。</p>
他们互相泼湿了对方的眉眼和衣裳，笑声混合在一起，惊飞了树上的鸟儿。</p>
两人玩累了，齐齐停了手，彼此都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开心的模样。</p>
时安夏惊讶地捂住了嘴。</p>
呀！那是她吗？笑得肆意而张狂。她从来不会那样笑的啊！</p>
她赶紧收摄起笑容，带着一丝腼腆，仿佛刚才那个泼人水的姑娘不是她一样。</p>
入目处的男子，穿着深蓝色衣袍，暗纹华丽典雅。腰间佩戴着一块玉饰和一个双鱼荷包。</p>
他腰背尤其笔挺，让人不由自主想起一把锋芒微敛的剑。一旦剑出鞘，就会光芒大盛。</p>
他是极受女子喜爱的那种长相，有着白晰柔和的细腻；也有健康阳刚的热烈奔放；不说话的时候，还带了些傲慢孤独和冷冽。</p>
可时安夏还是最喜欢岑鸢笑起来的样子。</p>
如此时，阳光照在他那张英俊无匹的脸上，连笑容都是金灿灿的。</p>
岑鸢伸出手，将时安夏扯近了些，把她打湿的发髻散开垂下。</p>
“别动。”他小心翼翼收好她头上的珠花和头钗，放入袖袋中。</p>
墨黑长发垂下，如瀑布般。</p>
她的头发浓密又轻软，在他手中用手帕绞干。</p>
时安夏背靠着岑鸢，乖乖不动，“手帕那么小，绞得干头发么？”</p>
“擦一擦水珠，阳光一照就干了。”岑鸢熟练地给她擦拭头发。</p>
她便是小心翼翼地问，“你，以前也给我擦过头发？”</p>
岑鸢手一顿，扳过她身子，温软了声儿，“咱们商量一下，从此不提以前，只谈以后，可好？”</p>
她垂下眸子，细密的长睫如蝴蝶的薄翼，“可我，很想很想知道我们以前的事。”</p>
仿佛是想不起来，就没法正常开始一般。</p>
她有时候抓心挠肺，努力去想，却越努力越想不起来。</p>
小姑娘纠结成了一只小包子，他便用手轻轻抚开她眉心，声音沉沉提醒她，“你上次晕了六日。”</p>
六日！他怕极了。</p>
他怕她再也醒不过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