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p>
黑暗的地牢里，男人摸摸索索蹭到墙角。</p>
刚蹲下，就被妹妹一把拉住衣服。</p>
“狗娃要不行了，他好像不喘气了。”</p>
狗娃是男人的儿子，今年也就三岁。</p>
这个急的要哭的，是他妹妹，也不大，不过才十二，哭声里带着战栗的惊恐，可又不敢放高声音。</p>
上一个放高声音大哭的，被拉出去活活打死了。</p>
男人从破烂的衣裳里掏出烧饼，递到小姑娘跟前，压着声音几乎用气音，“你快吃，吃饱了有力气了，哥带你出去。”</p>
小姑娘一愣，刚要问哥你从哪弄来的烧饼，男人从她怀里接了小孩儿，压着声音说：“别问，快吃。”</p>
抱着狗娃靠着墙坐下。</p>
男人一颗狂跳的心还在激烈的跳着悸动着。</p>
他敢肯定，他这一次遇到的人，一定能救他们。</p>
自从被抓到这寺院里，他想尽办法逃了无数次，终于让他在寺院后墙附近找到一个狗洞。</p>
那狗洞旁边是个粪坑，以前寺院用来给瓜果蔬菜施肥的蓄粪坑。</p>
一共逃出去四次。</p>
和四个人求救过。</p>
前面三个都杳无音信了，只有这一次，那个面容矜贵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的男人，给了他五个烧饼。</p>
那个男人明显是有备而来的。</p>
男人闭了闭眼，缓了两口气，抬手摸摸怀里孩子的脸，滚烫。</p>
行与不行，他就这一次机会了。</p>
狗娃要撑不住了。</p>
他没办法再拖延等待了。</p>
旁边小姑娘好像是知道一会儿要面临什么似的，五个甜烧饼狼吞虎咽吃了三个，余下两个，不是吃不下，是知道哥哥也没吃，转手将烧饼给哥哥，“哥，我吃撑了。”</p>
男人在黑漆漆的环境里，抬手在小姑娘头上揉了一把。</p>
抱着滚烫的狗娃，他手也是烫的，接了那甜烧饼，“你缓口气，稍微活动活动手脚，一会儿跟着哥走，路上看到什么都不要问不要喊也不要回头，只跟着哥走，知道不？”</p>
小姑娘点头。</p>
旋即反应过来点头她哥也看不到，又猫叫似的嗯了一声，手抓着男人破烂的衣裳，颤着，“哥。”</p>
“别怕，没事，不会比现在更糟糕的，大不了死了，我们就能和爹娘团聚了。”</p>
小姑娘又点头，咬着嘴唇，“嗯，我不怕，哥。”</p>
男人几口将那甜烧饼吃完，猛地吸了一口气，抱着怀里火人一样的孩子起身。</p>
在黑暗里，带着妹妹走他已经走过无数次的路。</p>
小姑娘跟着他哥迈出那牢房的大门那一刻，总算是明白她哥为啥告诉她不要问不要喊不要回头看。</p>
目及范围内。</p>
全是死人。</p>
或者，全是快要死的人。</p>
让打的缺胳膊少腿，让打的开肠破肚，就那么随意的乱扔在那里，像是被宰了的畜生。</p>
小姑娘吓得浑身发抖，捂着嘴，大一步小一步，踉踉跄跄跟在她哥身后。</p>
蓦的。</p>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她的脚踝。</p>
那手那么冷，还带着粘稠的血。</p>
攥上她脚踝的那一瞬，小姑娘让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叫出来。</p>
她捂着嘴想要闭上眼，可又忍不住心头的好奇，终究是低头看去。</p>
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p>
她家原先的邻居，二妮。</p>
和她一般大小。</p>
从小一起玩。</p>
几乎日日都在一起。</p>
一起抓羊拐，一起去街头买小玩意儿，一起翻墙挨爹娘的骂，一起说心里的小秘密分享心悦的男孩子……</p>
现在，她最好最好的朋友，瘫在地上，腿不知道在哪里，只半截身体瘫在那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