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会儿，更多的马蹄声传来，却是南山带着其他影卫看到讯号赶了过来。</p>
一见到刺客被灭口，连楼家的四位影卫都丢了性命，南山等人也是目露骇然。</p>
南山上前着急的上下打量楼樾，关切道：“爷，你有没有受伤？”</p>
楼樾无力的摇头，咬牙道：“我赶到时，他们已经……死了。”</p>
南山惊诧得合不拢嘴了。</p>
他知道楼樾尾随刺客一路跟了过来，然而没想到，灭口的凶手动作竟如此之快，连世子爷都来不及救人。</p>
全场顿时陷入一种无名的恐慌与惶然当中。</p>
楼樾精心布署，原本是想引蛇出洞，利用楼家安插在江湖中的人手，以暗道消息在江湖中传出宫中有贵人出重金，救出牢狱中的三位囚犯的消息，引来劫狱，再故意放走刺客，最后却闭索九门，让刺客逃不出京城……</p>
他相信，走投无路之下的刺客最后要求救的人，必定是他宫中的主子。</p>
而因为劫狱一事，那三位刺客也会信任安插在江湖人中的影卫，以此就可以让刺客亲自‘带着’影卫见到宫中的黑手。</p>
就算刺客不去求救，刑部劫狱一事闹得全城皆知，相信宫里的黑手也会坐不住，而对于像刺客这样的弃子，最可预见的后果都是杀人灭口。</p>
楼樾有预料到幕后之人会派人来杀三名刺客灭口，所以才特意挑选了四位武艺最高强的影卫留在刺客身边，而他自己也一路尾随，可是没想到，来人却是远远超过他所预料，竟是转眼就杀了八名高手，并且每个人都是一剑毙命……</p>
如此，却是最后一条线索也没有了。</p>
苏流萤呆呆的站着，全身如坠冰窖，抑止不住的颤栗——</p>
直到这一刻，看着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转眼就成了八具冰冷的尸体，苏流萤才明白她面对的敌人是怎样的可怕强大。</p>
调查这么久，他们连幕后黑手的半点线索都没得到，然而对手竟是了解他们每一步的计划，以闪电之势灭绝了一切线索，又狠又准！</p>
楼樾更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败，他的计划天衣无缝，可对手竟是铤而走险，丝毫未将他放在眼里……</p>
而这样利害的对手，若是要对她下手，她还有活路吗？</p>
楼樾不自由主的抬眸看向全身瑟瑟发抖的苏流萤，想着方才马背上她眼神里对自己的赞赏，心口窒痛，脸上冷得滴出水来。</p>
他让她失望了！</p>
不觉间已到了酉时未，楼樾看着苏流萤失魂落魄的样子，想着她一个女孩家，不管有多大的胆子，亲眼看着这样的杀弑，心里终归是怕的，于是吩咐影卫留下来勘察现场，看凶手是否留下线索，再将尸首带回刑部。自己却是亲自送苏流萤回去了。</p>
一路无话，查询这么久落个这样的结果，两人心情都无比的沉重。</p>
到了宫门口，苏流萤下马向楼樾行礼告退。楼樾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她是担心无法回去向宁贵妃交差，不由道：“你不必担心，宁贵妃那里，本世子自会帮你去陈明，不会让她责怪于你。”</p>
苏流萤无力的轻轻点头。</p>
“可是怕了？”</p>
不等她抬步，他驾马走近两步，勒马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p>
苏流萤一下子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由怔怔的抬头看着他。</p>
楼樾心里担心她今日受到了惊吓，面上却是假装随意的问道：“今日见了血腥……晚上可是会做噩梦？”</p>
然而，不等苏流萤开口，下一刻，她身子一轻，楼樾伸手拉着她重新回到了马背上，将她拢在怀里，扬鞭朝着灯火阑珊的城中奔去……</p>
等苏流萤回过神时，马已跑出好远了。</p>
她不解的扭头看向身后的楼樾，“世子爷要干嘛？”</p>
“今日你我都心烦不遂，本世子请你喝酒！”</p>
楼樾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着的沉闷，他从没像今日这般挫败过，不光是因为刺客一事，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让她失望了，心里偌大的空荡感很不好受，让他忍不住想找个渲泄口好好发泄一通……</p>
他本想一个人找个地方大醉一场，可是一想起腊八节那晚她梦魇中可怜又无助的样子，他心里又放心她不下。</p>
今日遇到这么多的事，如果她害怕了，至少有他陪在她身边……</p>
想着刺客被灭口，想着幕后之人的心狠手辣，想着佛珠之事犹如石沉大海，苏流萤的心情也是跌入谷底。</p>
此时的她，也不想回宫再去面对宁贵妃的盘问与指责，沉闷的心情也很想找个地方好好渲泄,所以不再过问楼樾要带她去哪里，由着他带着她在深夜的街头奔走。</p>
此时已过了戌时，长街上一片寂静，酒楼茶馆都已关门歇业，要喝酒，只有一种地方可去。</p>
楼樾带着她直接去了小南里。</p>
小南里是京都最有名的烟花之地，这里林立着几十家大大小小的秦楼楚馆，而当中最有名的当数招牌最大最久的镜花水榭。</p>
勒马在镜花水榭停下，苏流萤下马看了眼面前的招牌，心里明白这是什么地方，却一点异议都没有，跟在楼樾的身后面不改色的进去了。</p>
楼里的老鸨杜娘一见是楼樾登门，眼睛晶晶发亮，简直不敢相信，连忙欢喜不尽的迎上来，正要将楼里最好的姑娘都唤出来，眼光在瞄到跟在楼樾后面进门的苏流萤后，晶亮的眸光蓦然燃起火光，下一瞬又无声的黯淡下去。</p>
纵然她开青楼数十年，阅美人无数，像苏流萤这样的绝色却是从没见过。所以，晶亮的眸光里亮起了兴奋的火光。</p>
然而，下一瞬，想着楼世子万把年不上门一次，这次好不容易上门来了，却自带了这样绝色在身边，想必，等下也没楼里姑娘什么事了，所以，兴奋的眸光又不觉黯淡了下去。</p>
楼樾问她要了最好的上房，目不斜视的领着苏流萤穿花拂柳，从一群嫣红紫绿中穿过径直往二楼的上房去了。</p>
到了上房，要了酒菜，楼樾挥手让伺候的莺莺燕燕都退下，连斟酒的丫鬟都不留下一个。</p>
不等苏流萤提壶，楼樾已抢在她前面拿过酒壶，问她：“可会喝酒？如若不会，这里有果酒。”</p>
苏流萤苦涩一笑，叹息道：“既是买醉，果酒又如何醉得了。今日就陪世子爷一醉方休罢！”</p>
说罢，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喝完。</p>
火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烧到心里，苏流萤重重喘了口粗气，自行倒满第二杯喝下。</p>
相比她的一口一杯的喝，楼樾倒是喝得很斯文，等她喝到第四杯，他终是抬手拦下她的酒杯，冷声道：“慢些喝，别糟蹋了好酒。”</p>
四杯酒下肚，苏流萤头脑已经有些昏沉，她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正准备休憩一会，突然，楼下的大厅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紧接着，熟悉又陌生的乐曲响起，欢快的笛声合着激动人心的鼓点，铜钹也随之响起，整个镜花水榭的大楼里都沉浸在了一片欢快激荡的乐曲声中。</p>
时隔四年再听到这熟悉的旋律，苏流萤全身一震，酒意瞬间全醒，怔愣片刻后，终是迟疑的推开了临楼的窗户。</p>
楼下中间的高台上，红烛摇曳，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面覆薄纱，只露出一双水亮的眸子，身着大红衣裙翩翩舞蹈，像一朵开在高台的艳丽红梅。</p>
随着鼓点的激进，笛子也是越发的婉转悠扬，而那女子随着伴奏，足尖点地，曼妙的身子急速的旋转起来，红裙衣带袂飞翩迁，像要飞升的红衣仙子，瞬间就迷乱了众人的眼睛。</p>
一时间，叫好声惊呼声响彻整个大楼，楼里的恩客们免不得惊叹议论道：“曾有人出百金让红袖姑娘跳这一支胡旋舞都没有如愿，今日却是大放异彩，实在是难得！”</p>
“是啊，今日不知是哪位贵人出重金请动了红袖姑娘，连带着我们尔等也饱了眼福。”</p>
“话说四年前苏家之女苏流萤在云梦台的那一舞才是真正的倾国倾城，但可惜尔等小民是没有此等眼福，如今看看红袖姑娘的天姿也是不错的了……”</p>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苏流萤怔怔的看着高台上那个艳丽的身影，嘴角不觉溢出了一丝难言的苦笑，正要默默关了窗户继续喝酒，却发现楼樾也来到了窗前，正静静的看着下面的高台。</p>
见此，她缩回关窗的手，正要回到桌边去。楼樾突然出声问道：“觉得她如何？”</p>
苏流萤回头看了一眼台上的女子，淡淡笑道：“翩若惊鸿，很美很好。”</p>
闻言，楼樾回头淡淡看了她一眼，下一秒却是掉头看着楼下高台上的身影，蹙眉冷嗤道：“不及万分之一！”</p>
说罢，抬手将窗户关上，将那欢快的乐曲声和那抹艳丽的身影一并摒除在外。</p>
苏流萤不确定他嘴里的万分之一，是不是拿红袖与当年的自己做比，但还是红了脸，默默的又灌下一杯酒。</p>
楼樾也闷声喝起了酒，一时间整个屋子里一片静寂。</p>
不一会儿，楼下的响动也静了下来，苏流萤正想开口回刑部，这么晚了，进宫是不可能了，今晚只能去刑部睡一晚。</p>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楼樾眉头微拧，冷声道：“何事？”</p>
一个如黄莺出谷的娇脆声音轻柔响起，“回世子爷，奴家给世子爷送酒来了。”</p>
楼樾看了眼快空了的酒壶，冷冷道：“进来。”</p>
话音一落，房门被轻轻推开。</p>
隔着屏风，未见到来人，却是先闻到了一股奇异独特的异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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