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恒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为铁青，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p>
他几乎立刻开口：“儿子……当……当然是我在老家认的那个干儿子……不……不然还能有谁？”</p>
作为销售精英，向来口条极顺的章恒竟然说话结巴了。</p>
他的种种异常已经说明，他在说谎。</p>
他这么一说，苏晓倒是想起来了。</p>
有一次她跟着章恒回乡下老家，看到婆婆身边多了一个穿得破破烂烂脸上脏兮兮的小男孩，和欢欢乐乐同岁，眼睛很亮，个子又高又瘦。</p>
他叫亮亮，说话不爱看人的眼睛，总是怯生生的。</p>
苏晓问他是谁家的孩子，他不肯说。</p>
问了婆婆才知道是章恒一个发小的女朋友生的，那个女人生下亮亮，扔到男方家门口就跑去大城市打工了。</p>
章恒的发小把亮亮交给父母带，两位老人年事已高，到底没办法精心照顾，亮亮一直都是灰头土脸的，小伙伴们嫌他脏都不愿意和他玩。</p>
后来章恒发小出车祸死了，两位老人天天以泪洗面，只顾着难过，那个孩子俨然成了野孩子。</p>
章恒在结婚前就不顾家里人反对，收了亮亮做干儿子。苏晓也是结婚以后才知道的，她并没有责怪章恒多管闲事，还经常寄钱回婆婆家，让她多照看亮亮。</p>
此时，苏晓定定地看着章恒，只觉得他越来越陌生，离自己也越来越远。</p>
脱口而出的话，往往是最直接的下意识反应。</p>
一个不怎么见面的干儿子，怎么能让章恒如此理直气壮地拿来和亲生女儿相提并论呢？</p>
不是她敏感，实在是他的反应太不正常了。</p>
苏晓忍着胸腔里澎湃的情绪，嘴唇轻颤了一下：“章恒，亮亮真是你的干儿子吗？”</p>
她真的怀疑了！</p>
如果现在不问，以后可能就没有勇气问了。</p>
章恒黑着脸说：“当然！他没爸没妈，我让他以后给我养老送终，他不会拒绝的！”</p>
听上去也算合理，却又处处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p>
苏晓只觉得心累，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干脆不再说话了。</p>
漫长得看不到边的沉默，让苏晓感到窒息。</p>
她抱紧了双臂，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飘浮的灵魂一点儿依靠。</p>
也不知道章恒是什么时候走的，那碗粥还倒着，里面的粥早就凉透了。</p>
这样的形式上的关心，还不如没有！</p>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p>
八年，其实他们之间在表面平静之下一直隐藏着大大小小的矛盾。</p>
只是他们都不愿意去面对而已。</p>
章恒一定考虑过离婚，不然不会提到女儿们的归属。他不是不爱女儿，只是清楚自己没办法像她那样爱孩子照顾孩子。</p>
离婚！</p>
想到这个词时，她不由狠狠地打了个冷颤。</p>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婚。</p>
可是现在以他们这样的关系，也许早晚会走到那一步。</p>
她一向未雨绸缪，也许现在该好好想想万一离婚，自己该怎么办。</p>
章恒回家越来越晚了，苏晓刚开始还能迷迷糊糊听到他进门的声音，后来就完全听不到了。</p>
早上，她起床的时候，章恒已经离开了。</p>
两个人竟然连碰面的机会都没了。</p>
习惯这种生活，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难。</p>
就这样相安无事，好像也还不错。</p>
直到一天晚上，她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看似的平静再次被打破。</p>
一个外地号码，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苏晓，章恒已经不爱你了，你们还拖着有什么意思啊？识相的，赶紧从章恒身边滚蛋！”</p>
苏晓心头一紧，不过片刻就放松了下来。</p>
她没想过引蛇出洞，没想到这条小蛇竟然按捺不住自己先跳出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