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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你刷了,”他说,“快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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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绯怔了怔,点点头,穿过打开的门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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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两个人同时左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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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姒要去取车,向绯……郁姒不知道向绯要去哪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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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两个人现在走在同一条铺满紫荆花的玫红色道路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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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姒还穿着潮牌运动鞋,向绯则换了双中跟小皮靴;不同材质的鞋底踏在花叶上,发出来的声音也不一样,细细碎碎的,像首双声部的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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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点什么,说句话。郁姒想。别冷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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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视线滑下来,又看见了向绯的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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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指、无名指和小指都蜷曲着。好像无法自如地伸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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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好奇我的手吗?”向绯突然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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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平静,却不冷,也不带敌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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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这种语气,郁姒没有理由竖起满身的刺,反而哑口无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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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说:“不,不是……我……对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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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也不用道歉,”向绯说,“只是你一直在看我的手,我也挺不舒服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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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姒低声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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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十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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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口还算亮,郁姒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细白纤长的手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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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节还能活动,”向绯小心地尝试活动后三根手指,它们却都不听使唤,只徒劳地以毫米为单位微微颤动,“但做抗阻运动的时候会没有力气,也伸展不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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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姒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事实上他一直在盯着向绯的手,盯到周围夜市的叫卖声、摩托车和电动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汽车的鸣笛声和人们交谈的声音都褪去了。世界好像变成了黑白色的,只剩下向绯和他的手——他的手里有鲜红的血渐渐滴落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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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姒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撞上身后同样等待红灯的老大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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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你干什么呦!”老人家惊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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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绯面上一惊,急忙过来扶他。他的左手仍旧是有力的,稳稳地、煲贴地按在郁姒肩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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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姒恍恍惚惚地,看着他接着替自已去向那个嘴里骂骂咧咧的老大爷道歉,“抱歉,爷爷,我朋友运动过度,有点儿低血糖,头晕,撞着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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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扶正斗笠,摆摆手,不再说什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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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他做了好几个郁姒以为他不会做的动作和神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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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叫他“朋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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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搞成这样的?”郁姒只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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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绯耸耸肩,不甚在意道:“前几年切东西的时候没注意,菜刀握柄滑了一下,划到了。做了康复训练也没用,最多也就是这个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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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灯亮了。向绯又看他一眼,“多早之前的事情了,我也不想记起来。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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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很有说服力,郁姒总觉得他在找借口。他脑袋里嗡鸣作响,一瞬间闪现的,都是地狱般恐怖、噩梦般让人惊惶的场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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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惨惨的房间、带血的手术刀和禁锢人身体的铁质囚笼。刀锋划开皮肤、划开肌腱、鲜血跟着涌溢而出,滴滴答答地流到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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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他耳畔笑得歇斯底里,“还能用吗?还能动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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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婊.了、贱人,叛徒,我早该废了你这只手——只怪我识人不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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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姒怔怔地停在斑马线中央。向绯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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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姒像一瞬间回到湖泊里的、渴水已久的鱼。周围的环境又有了颜色,他面前右转车道上的大切诺基冲他猛按喇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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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紧了女人的手,加快脚步跟上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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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恐怖电影了?”向绯轻声笑,“别怕,没有杀.人魔追着你要挑断你的手筋脚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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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杀.人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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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部很有名的电影,你看过的,大家都看过,”向绯冲他俏皮地眨眨眼,“记得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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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阳在这时解释说:“宿主,他在说这个世界很有名的一部三.级片,讲杀.人魔折磨受.害者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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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姒没顾得上听它在讲什么。他的注意力全在自已掌心——向绯用拇指在他那里揉了揉,才松开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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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比他想的好说话,也比他想的亲切很多。郁姒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