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深圳是一个年轻人的城市,老头、老太太并不多。老人家不外乎有两种,第一种是儿女在这里赚到钱了,把爹娘接过来尽孝;第二种是广东本土的老农民,这种人是真的有钱。但这两种人都不太好骗。第一种,其儿女大多在深圳摸爬滚打多年,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和欺骗,早已经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作为他们的父母,耳濡目染的警惕性自然很高;第二种,他们稀里糊涂地洗脚上田,莫名其妙地有了一大笔钱,但是他们基本听不懂普通话,其对陌生人尤其是对“外省人”的戒心,比第一种有过之而无不及。</p>
好在,我的粤语还算流利,但那几天,是怎样的一种尴尬呀。我背着一个双肩包,徜徉在深圳的大小公园、草坪、凉亭,逡巡在那些善良的老人僮身边,看着他们聊天、健身、下棋,犹豫着怎样上前搭话,根本就是一种折磨。</p>
江老师教给我们上百种和老人邂逅的方式,比如“哎哟,大妈,你这件衣服真漂亮”,再比如“请问大爷,请问泥岗路红岗花园怎么走”等等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但面对那些饱经大半辈子人生苦难的老人们,我实在开不了口让他们掏钱。我只能徘徊在老人们身边,像一只动机不纯的狼!</p>
我曾经虚心向一个月就“栽下两棵摇钱树”的新秀请教:“如何才能让别人相信我、接受我呢?”</p>
他也并不隐瞒,坦诚地告诉我:“关键的一点,你要在老人面前尽量装穷,说自己来深圳如何困难,如何吃不上饭。大部分老人是善良的,只要他们同情你、可怜你,你就认他们作干爹、干妈。时间长了,爹妈总会相信你了!”</p>
我郁闷了:“这和骗子有什么区别?”</p>
他冷笑一声:“你当然可以不做骗子,那么,你就只能看着骗子赚钱喽。”</p>
我彻底无语了,再次对“NY期货”产生了质疑。</p>
整整二十天,我终于没有做成一单生意,没有为自己栽上一棵“摇钱树”。</p>
和我同批的大部分人,既没有从家里拿钱投资,也没栽上“摇钱树”。渐渐的,江老师对我们这部人冷落了起来。确实,10个会议室每天都有新人入职,他实在没有闲工夫搭理我们。</p>
依据深圳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基本法则,终于到了我们离开的时候。空着双手来,空着双手离开。</p>
从“NY期货”堂皇气派的高级写字楼出来,我落寞地走在宽敝的大马路上。这八年来,我一直努力、一直拼搏,可是为什么,生活仍然没有任何保障呢?望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我不由流下泪来。</p>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你怎么哭了?”</p>
我心里不由一紧,戒备地回过头,看到说话的是和我同一天进入“NY期货”的男人。男人大约三十多岁,长得很普通,也很少说话,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p>
我这才略略放下心来,淡淡地说:“我没哭,只是灰尘迷了眼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