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明天，应该就会有结果！”</p>
“……不过——”</p>
老民警欲言又止。</p>
他在基层工作二三十年，见了太多人性丑陋。</p>
所以，他没有自己的徒弟那般乐观——这姑娘，未必是被拐卖的，有可能是被遗弃的。</p>
唉，她出生的时候，都是千禧年了，可旧观念却依然顽固。</p>
性别，就是被遗弃的唯一理由。</p>
“师傅，是不是说，明天就能找到她的亲生父母？”</p>
“……如果基因库里有录入的样本，那么就能找到。”</p>
老民警说得十分谨慎。</p>
女警姐姐似乎听懂了，她张了张嘴，想要驳斥。</p>
但，她也知道，师傅的担心极有可能就是事实。</p>
她眼底闪过一抹愤怒，最后归于同情，用期盼的语气说道，“或许，会有录入的样本呢。”</p>
……</p>
李勇才夫妇做了记录，然后就被放了出去。</p>
民警们连把他们带去医务室都不愿意——公共资源，不能浪费！</p>
夫妻俩一身狼狈，相互搀扶着走了出去。</p>
“老公，怎么办？当年的事儿，应该不会被查出来吧？”</p>
“……”李勇才满脸凶狠，咬着腮帮子，没有说话。</p>
“他们不会真的给那死丫头做什么DNA吧。要是做了，那、那——”就露馅了呀。</p>
“做就做！DNA只能证明是不是亲生的。不是亲生的，又怎么了？我们收养一个被丢掉的孩子，我们这是做好事呢！”</p>
李勇才低声的吼着。</p>
他的气势很足，但，细看一下，就知道他是色厉内荏。</p>
因为他自己也明白，这套“好心收养”的说辞，根本就不会有人信。</p>
他们两口又不是多稀罕女孩儿的人，过去的十几年也没少打骂。</p>
说他们好心，还不如说他们这是在“提前投资”呢。</p>
捡个女孩儿，给口饭的养到几岁，就能帮着干活儿。</p>
再养到十几岁，就能换一大笔彩礼。</p>
绝对算得上低投入、高产出啊。</p>
毕竟他们两口子工作二十年，也未必能够攒下三十万。</p>
而卖个闺女（注：合理合法），却能收回三十万的彩礼。</p>
“咦？”</p>
李勇才眼睛一亮，有了主意，“好吧，我们可以承认，我们就是想养大了换彩礼！”</p>
这个借口，虽然也挺扯，毕竟养孩子不是养猫养狗。</p>
但，已经听着比“做善事”更符合他们夫妻的性格。</p>
兴许，还能有人信呢。</p>
李勇才想过了，反正他就咬死一件事：孩子是他捡的，不是偷得、抢得。</p>
“可，警察会不会帮那丫头找到亲生父母？”</p>
李母还是担心。</p>
毕竟当年做了亏心事，她有胆子欺凌一个不会反抗的孩子，却不敢面对事情暴露后的后果。</p>
“找到又如何？又不是我们把孩子偷出来的，我们就是‘捡’到的。”</p>
李勇才继续咬着牙，再三强调“捡”字。</p>
他这样，不只是说服自己，也是在提醒老婆：“我告诉你，你给我放聪明些。”</p>
“别再犯蠢的说错话！你就咬死了，孩子确实不是我们亲生的，是我们捡来的！”</p>
他们不是人贩子。</p>
他们没有犯法。</p>
至于打骂孩子，谁家父母不管教孩子？</p>
顶多他们就是严格一点。</p>
这，怎么也扯不到犯法上吧。</p>
李勇才不住的给自己洗脑，还别说，效果不错。</p>
他不再心虚，不再害怕，而是仿佛有了依仗。</p>
李母也被李勇才一通骂，虽然做不到李勇才那般强横，却也不再惊慌失措，看着还算镇定。</p>
夫妻俩找了个诊所，简单包扎了一下，便回了家。</p>
“妈，我要吃红烧肉，今天怎么没有肉？”</p>
“太晚了，来不及做饭了，中午还有点儿剩菜，你吃了吧。”</p>
“我不要剩菜！剩菜不是李苗那个赔钱货吃的嘛！让她吃！对了，她怎么不在，我想吃她做的红烧肉，妈妈你做的不好吃！”</p>
“吃吃吃！一家人都要吃牢饭了，你还吃肉！要么吃剩菜，要么饿着！”李勇才怒了，直接对着宝贝儿子破口大骂。</p>
李大宝先是被吓到了，接着想到自己是老李家唯一的根，便有恃无恐的往地上一趟，开始打滚、哭嚎叫：“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吃红烧肉！我就要吃红烧肉！”</p>
“李大宝，你给我起来！你个兔崽子，真当我舍不得打你？”</p>
“老公，别生气！大宝还小，他不懂事！大宝啊，乖，今天是在太晚了，明天、明天妈给你做红烧肉！”</p>
“……我不要吃你做的，我要让李苗去做！啊啊啊！李苗呢！那个赔钱货怎么不在家！我要骑大马！”</p>
“让开！你给我让开！我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兔崽子！”</p>
李家大人喊，孩子哭，女人劝，鸡飞狗跳，好不热闹。</p>
龙岁岁在派出所的医务室，很快就醒了过来。</p>
“李苗，你放心吧，我们已经帮你采了血样，并录入了基因库。”</p>
“基因库那边会进行比对，这个需要一些时间，最快明天，应该就能有结果！”</p>
“不管结果怎样，我们都会尽量帮助你！”</p>
“对了，今晚要不你就跟我回家，在我家先住一晚？”</p>
说话的还是那位女警姐姐。</p>
她二十来岁的年纪，应该是刚入职，整个人都透着那种职场新人的朝气与热情。</p>
她对待龙岁岁，更是无比的温柔、和气。</p>
按理说，可以帮龙岁岁找个旅店，毕竟是十五岁的大孩子了。</p>
贸然领去家里，家人和“李苗”都不自在。</p>
但，小镇比较小，只有一个旅店，距离派出所还不近。</p>
女警担心李勇才夫妇再跑来找李苗的麻烦，尽量想把孩子放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p>
跟着她回家，或许不够方便，但足够安全。</p>
“姐姐，谢谢你！”</p>
龙岁岁连连点头。</p>
她乖乖巧巧的，声音也软软糯糯。</p>
看着就是个非常懂事、听话的好孩子。</p>
全然没有发疯时的凶悍、勇猛。</p>
女警姐姐更坚信了自己的猜测：孩子是好孩子，会爆发，是因为被压迫得太狠，受得刺激太大！</p>
“都怪李勇才那对夫妇，好好的孩子，也不知道珍惜！”</p>
现在还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人贩子，女警也不好感情用事。</p>
但，贩卖人口的证据没有，虐待孩子，他们却逃无可逃。</p>
女警姐姐痛恨李勇才夫妇的同时，也就格外心疼“李苗”。</p>
提前跟父母打好招呼，亲自将龙岁岁带回家。</p>
她和她的父母，一家三口都对龙岁岁嘘寒问暖，各种照顾。</p>
晚饭很丰盛，早餐也摆满了餐桌。</p>
吃了饭，龙岁岁又跟着女警姐姐去了派出所。</p>
警察们办公，她则乖巧的看书、看报纸，或是帮大家端茶倒水。</p>
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终于等到了结果——</p>
“太好了！比对上了！李苗的亲生父母找到了，他们一直都在找她，十四年从未间断……”</p>
龙岁岁：……居然还真找到了亲生父母？</p>
只是不知道，这对父母靠不靠谱。</p>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她会发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