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p>
什么然后?</p>
韩仲礼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p>
他人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却禁不住的抬起了头,呆呆的望着龙岁岁。</p>
“怎么?堂堂梁国公世子,竟是个只知道耍嘴皮子的人?”</p>
“我怎么听说,你最是规矩端方、知书达理?既然知道‘礼’,那就该明白何为‘赔不是’!”</p>
韩仲礼眼睛眨了眨,他好像听懂了。</p>
可,他愈发迷惑了!</p>
郑氏到底是什么意思?</p>
是他猜测的那个意思嘛——</p>
赔不是?</p>
赔礼!</p>
给、给钱或物?</p>
这、这……都是公府门第,都是尊贵人家,怎么张口闭口就要钱?</p>
钱啊,阿堵物也,难登大雅之堂,岂能轻易说出口?</p>
说这话的,还是个女子,一个新嫁娘?!</p>
韩仲礼风中凌乱了,他的三观也遭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挑衅。</p>
“不是吧!不是吧!”</p>
龙岁岁开启了阴阳怪气模式。</p>
用看吝啬鬼、穷鬼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韩仲礼。</p>
“韩仲礼,你不是梁国公世子嘛?难道连赔礼都舍不得?还是说,你们家嫡庶不分,已经达到了连嫡出的世子爷都没钱的地步?”</p>
龙岁岁真的没有留半点情面。</p>
说出的话,犀利直白到韩仲礼直接黑了脸。</p>
他才不是吝啬鬼,更不是穷鬼。</p>
父亲虽然更偏爱西院,但母亲还在啊。</p>
当年母亲拼着要与杨姨娘同归于尽,逼得父亲不得不退让。</p>
将国公府一分为二,一半给了东苑,一半给了西院。</p>
还有国公府的爵位,也由韩仲礼继承。</p>
韩仲礼虽然还没有继承国公府,但他手里有国公府的祭田、祖宅等祖产。</p>
还有梁国公这些年积攒的私库的一半。</p>
哦,对了,还有母亲。</p>
母亲只有他一个儿子,母亲的所有嫁妆,百年后,也会全都留给他。</p>
还有祖母,祖母虽然也心疼庶出的孙子孙女,但她更看重韩仲礼这个嫡孙,明里暗里,给了他不少贴补。</p>
几项加起来,韩仲礼的身家颇为丰厚。</p>
不敢说富可敌国,却也绝不是什么穷鬼!</p>
些许赔礼,他还是给得起的。</p>
刚才之所以沉默,是因为震惊,韩仲礼怎么都想象不到,新婚妻子对自己的第一句话就是——钱!</p>
钱?</p>
黄白俗物!</p>
堂堂公府千金,居然就这么大咧咧的说了出来?</p>
自己稍有迟疑,就被对方当成了吝啬鬼、穷鬼!</p>
轻易羞辱人,也、也绝非有规矩有涵养的世家贵女的做派啊。</p>
不过,为了避免“郑伽蓝”说出更难听的话,韩仲礼顾不得内心的震惊,赶忙说道:“是我的不是!我自会向娘子‘赔’不是!”</p>
韩仲礼估计是真的被龙岁岁刺激到了,文雅、高贵如他,竟也不自觉的加重了“赔”字的读音。</p>
“哦?怎么赔?我可以不要口头赔偿。”</p>
龙岁岁继续一副讨债的模样,丝毫不觉得自己开口说钱、闭口要赔偿的行径,有任何不妥。</p>
她坦坦荡荡,她大大方方。</p>
韩仲礼:……</p>
深吸一口气,韩仲礼咬牙切齿:“不是口头赔偿!”</p>
“来人,去我的私库,将门口的两口箱子搬来!”</p>
韩仲礼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p>
然后,又转过头,忍着种种翻涌的情绪,耐心对龙岁岁说道:</p>
“这两口箱子,一口箱子里是上个季度名下店铺送来的分红。”全都是金银锭子。</p>
“另一口箱子里,则是上个月生辰,亲友送的礼物!”</p>
都是金银玉石、古玩字画等等玩意儿。</p>
因为婚礼在即,时间仓促,韩仲礼分身乏术,一时顾不得整理库房,便先放在了门口。</p>
两口箱子,大概估算,也要价值两三万两银子呢。</p>
“等等!我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市侩?”</p>
“那些店铺的分红也就罢了,本就是金银之物。可那些礼物,都是亲友送来的心意,我岂能用金钱衡量之?”</p>
韩仲礼刚刚在脑子里闪过这些念头,就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带歪”了。</p>
他是尊贵的国公府世子,又是文雅的探花郎、翰林院修撰,怎么就、就——</p>
再次深吸一口气,韩仲礼看向“罪魁祸首”,再次拱手:“娘子,今晚都是我的不是,些许赔礼,还请娘子不要嫌弃!”</p>
不管心里怎么想,韩仲礼都要表现得端方守礼。</p>
且,莫名的,韩仲礼意识到了一件事:郑氏女,不好惹!</p>
原本,他还想继续装醉,躲过今晚的洞房花烛夜。</p>
他倒也不是有意“守身如玉”。</p>
毕竟就这个时间段来说,韩仲礼只是宠爱阿娇,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非她不可”,并要为了她保持身心的双洁。</p>
韩仲礼不想圆房,只是因为心虚烦乱,还不知道该如何跟自己的新婚妻子相处。</p>
还有一点,韩仲礼没有说出口,甚至不愿意承认。</p>
在与郑家的联姻中,他是“求娶”的一方。</p>
他“高攀”了郑伽蓝。</p>
韩仲礼表面温文尔雅,骨子里却十分的大男子主义。</p>
他喜欢高高在上,喜欢由他而下的掌控。</p>
就像对阿娇,他是主人,阿娇是个能够讨他欢心的玩物。</p>
郑伽蓝却不同。</p>
人家出身高贵,颇受太后、皇帝的宠爱。</p>
在皇宫,郑伽蓝可比他这个国公世子、新科探花郎更有体面。</p>
再加上梁国公府的“好”名声。</p>
刚才在喜宴上,就有不少纨绔子弟开玩笑似的说:</p>
“世子爷,好福气啊!”</p>
“哈哈,就是!能够求来郑家女儿下嫁,韩二郎着实有本事!”</p>
“……宠妾灭妻的人家,也能求来凤巢贵女下嫁,不容易啊!”</p>
这些人,状似恭喜,实则在陶侃。</p>
韩仲礼知道,他们是羡慕、是嫉妒,他们是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要挑拨离间,甚至是想要看笑话。</p>
但,理智是一回事儿,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啊。</p>
况且,喜宴上那些人的非议,还算是客气。</p>
毕竟他们是来做客的,没有客人在主人地盘还要说主人坏话的道理。</p>
若是被人计较,妥妥的无理+失礼。</p>
喜宴外,市井间,那些风言风语就十分不好听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