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十几年里，云国梁两口子没少利用所谓的“烈士家属”的身份谋夺好处。</p>
如今，终于得到了反噬。</p>
龙岁岁的话，绝对是最具杀伤力的。</p>
毕竟真正的烈属是她，而她都如此积极、强烈的要去“去边疆”，云爱国、云爱党等根本就没有理由推脱。</p>
云国梁和马秀兰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可搜肠刮肚的，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p>
“去、去南海？”</p>
“哎呀，从容，南海可远着呢。知道你想要追随父母的脚步，想要进步，但……你才十八岁啊，家里又只剩下了你一个人！”</p>
“对啊对啊，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就算要下乡，去到周围的农村也就是了！”</p>
围观的众人，大多都是无线电厂的职工。</p>
这些人里，只要年纪超过四十岁的，基本上都见过虞晚秋。</p>
年纪再大些的，对虞晚秋更是无比的尊敬。</p>
他们实在不忍心，看到虞晚秋唯一的女儿去边疆吃苦。</p>
小姑娘年纪小，还这么漂亮，乖乖巧巧、文文静静的，出了门，真的很不让人放心啊。</p>
有人担心，想要极力劝说，也有人被“云从容”这种甘为带头模范的勇气所折服，纷纷感叹：</p>
“到底是云国栋同志的女儿啊！”</p>
“是啊是啊，英雄的后代也是英雄。”</p>
而这，恰是这个年代所推崇的价值观。</p>
至于云国梁、马秀兰两口子，却没有太多的人关注了。</p>
他们本就是云国栋、云从容父女的“附属”。</p>
没有云国栋父女俩，谁认识什么云国梁、马秀兰啊。</p>
龙岁岁：……好歹也是上了十几年的班，还能跟同事处成这样，云国梁两口子也是“人才”！</p>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都围在厂子门口做什么？”</p>
就在一片嘈杂声，忽然有道中年男声由远及近。</p>
“厂长来了！”</p>
“什么厂长？副厂长！”</p>
“……啧，要不怎么说你老小子几年都评不上先进？”情商欠费啊。</p>
副厂长？</p>
龙岁岁眼底闪过一抹精光。</p>
穿来这几天，她也不全是只在小洋楼待着。</p>
就算人在，龙魂也会飘出去四处溜达。</p>
所以，她知道了无线电厂，周围几条街道的许多事。</p>
无线电厂的厂长原本是吴学邦，是虞晚秋最倚重的人。</p>
虞晚秋临终前，将无线电厂交给了他。</p>
吴学邦这个厂长一干就是十几年。</p>
吴学邦属于技术+管理的全能型人才，他对虞晚秋制定好的发展路线，更是坚定的维护。</p>
十几年来，吴学邦将无线电厂经营得很好。</p>
厂子里的绝大多数工人，对他都是信服且尊敬的。</p>
但，去年年底的时候，吴学邦忽然就出了事，他和妻子去了农场。</p>
无线电厂的厂长之位就空了下来，由两个强有力的副厂长竞争这个岗位。</p>
其一，是云国梁、马秀兰提到过的周桂枝。</p>
这位是无线电厂的元老，从解放前就在无线电厂当学徒。</p>
没有读过多少书，也没有留过学，但人家技术过硬。</p>
能够跟创始人虞晚秋正面硬刚，不只是胆子大，更是有来自于技术、资历等等方面的底气。</p>
其二，则是邻居大妈向龙岁岁说起过的小赵。</p>
小赵全名赵前进，他不是无线电厂的元老，而是公私合营后，分配到无线电厂的中专生。</p>
有学历，也有技术。</p>
进厂几年，就从普通职工晋升为小组负责人，再到车间主任。</p>
去年吴学邦出事后，赵前进就被擢升为副厂长。</p>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为他当厂长做铺垫呢。</p>
不过，周桂枝也不是吃素的。</p>
双方博弈了几个月，谁也没有“转正”，而是呈现出了一个微妙的平衡。</p>
两个副厂长，周桂枝抓技术生产，赵前进负责管理建设，各司其职，倒也“和谐”。</p>
但，有脑子的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p>
这两位副厂长啊，都憋着劲儿，想要压倒对方，自己上位呢。</p>
这不，无线电厂门口有了“纷争”，赵前进就第一时间赶了来。</p>
驱散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再以领导的身份跟知青办的人谈话。</p>
短短几分钟，赵前进就掌控了现场的主导权。</p>
“从容，你真的自愿下乡？”</p>
赵前进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看都不看云国梁、马秀兰一眼，就直接看向了云从容。</p>
他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带着黑框眼镜，皮肤没有那么黑，看着就有几分斯文的儒雅气息。</p>
他跟龙岁岁说话的时候，也是非常的温和、慈爱，就像一个关心晚辈的好长辈。</p>
可，不知道为什么，龙岁岁就是觉得违和——</p>
太假了！</p>
更像是表演，而不是真的关心。</p>
龙岁岁本就是奸商养大的小狐狸，观察力、敏锐力都是MAX级别的。</p>
融合了龙蛋之后，有了神龙血脉的加持，对于善恶更加的敏锐。</p>
这个赵副厂长，只是把“云从容”当成了刷名声的工具。</p>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同样做过空降军、管理者的龙岁岁，略略一想就能猜到——</p>
赵前进想要压倒周桂枝，最欠缺的就是资历，他不是无线电厂的元老，跟那些老一辈的技术员、工人都不熟。</p>
不像是周桂枝，厂子的车间里，不是她的学徒，就是她学徒的学徒。</p>
唯一能够压制周桂枝的，大概就是虞晚秋、吴学邦两任厂长。</p>
吴学邦就算了……咳咳，赵前进心里有鬼。</p>
虞晚秋呢，早就死了，赵前进都没有亲眼见到过这位传奇女性。</p>
虞晚秋不在了，她唯一的女儿云从容还在啊。</p>
尤其是此刻，云从容明显就是被人给“算计”了。</p>
云爱红偷偷给她报名，又用烈士家属这个身份将云从容架了起来。</p>
云从容是进也不是、退也不行。</p>
“机会来了！”</p>
赵前进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一点。</p>
“我只要处理好云从容的事儿，厂子里那些还记着虞晚秋恩情的老东西，定会对我另眼相看。”</p>
“兴许啊，我还能通过这件事，最终干倒周桂枝呢。”</p>
毕竟周桂枝跟虞晚秋是仇人，可是无线电厂人尽皆知的“秘密”。</p>
虞晚秋的亲闺女被算计了，就算周桂枝没有出手，也会被人怀疑。</p>
就算没有人怀疑，也可以故意放出风声啊。</p>
或是干脆写一份举报信……</p>
已经用过多次的手段，赵前进用起来，简直不要太顺手。</p>
他柔声问着龙岁岁，脑海里已经快速的想出了好几个计策！</p>
龙岁岁：……唔，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强烈了。</p>
这人，虽然脸上没有挂相，但他的算盘珠子都要崩到龙岁岁的身上。</p>
“嗯！我是自愿的！我要下乡，我要去最南端的边疆！”</p>
龙岁岁抬起头，明亮的杏眼里满都是年轻人对于信仰、对于梦想的狂热。</p>
没有一丝的勉强，更没有半点委屈、怨怼。</p>
这么明亮的眼睛，仿佛一簇簇的火焰，赵前进都忍不住躲开了视线。</p>
他，居然怕自己会被这样炽烈光芒灼伤！</p>
“……那，那你还有什么困难？你妈妈晚秋同志是无线电厂的功臣，你便也是我们厂子里的人，你放心，不管是什么事儿，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帮你！”</p>
赵前进躲开视线后，才猛地反应过来：我这是怎么了？居然怕一个小丫头的目光？</p>
赵前进拒绝承认，面对这样坦荡真诚的“云从容”，会让他有那么一丝丝的自惭形秽。</p>
仿佛他内心的丑陋与阴暗，都会被映照出来！</p>
轻咳一声，赵前进努力找回自己的镇定与冷静，再次向龙岁岁释放善意。</p>
龙岁岁：……就说你没有诚意吧。</p>
听听，画大饼就画大饼，居然还加上一个前缀“只要我能办到”。</p>
啧，太不真诚了！</p>
龙岁岁就算真的有需要帮忙的，也会第一个pass掉赵前进。</p>
“不用了！我很好，我没有困难！”</p>
“……谢谢赵副厂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