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看着长安微敛清冷的眉眼,心底的暴戾缓缓平复压下，情绪平静了些许。
“没了孩子,这个孽子又跟那个狐狸精成日搅和在一块儿，我儿的身体便彻底垮了。我请了许多大夫，可他们都说她不仅仅是身体垮了，更重要的是心疾难除……故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缠绵病榻一个多月后，郁郁而终。”
“我将我儿风光大葬后，心中悲苦，又根本寻不到能够除妖的大能，只觉心如死灰。”张夫人捂着绞痛的心口,脸色白的吓人。
长安身侧忽而刮起一阵风，阴冷透骨。
手指的动作微顿，长安抬眸看向这股风掠去的方向。
它停在了张夫人身后。
或者该说，她。
她此时正怔愣地看着张夫人，姣好却惨白的容颜上,两行清泪划出泪痕。
她出现的悄无声息,除了长安,谁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看到她，长安无需多想，便将其与张夫人的儿媳划上了等号。
隐约记得,张氏的这位儿媳,被唤作锦娘。
长安看向着急的想安抚张夫人，却不敢碰她怕伤了她身体的锦娘，开口打断了张夫人。
“夫人与您儿媳的关系很好。”
说着，她的唇角浅浅上扬，看起来像是在笑，可若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的眼底依旧凉薄的没有丝毫温度。
闻言，那位早已化作鬼魂的锦娘抬头看向她。
长安也不避讳，任由她撞上自己的目光。
一人一鬼，就这么隔着一张桌子，不远不近的对望。
“自然是好的，可若非是我贪心，又怎会害死锦娘和她腹中的孩儿……”张夫人拿着绢帕沾了沾微红湿润的眼眶。
长安无视掉锦娘猛然紧缩的视线，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然后听着张夫人继续那满含恨意又将恐惧藏得极好的讲述。
“可这孽子……”张氏指向自己那早已垂头装死的儿子，咬牙切齿道：“我曾再三叮嘱他莫要和狐狸精走的太近，甚至将那女人狐狸精的身份都告知给了他，他却仍旧丝毫不知收敛！更别说为锦娘的死抱有半分愧疚之意！”
“
甚至是……锦娘刚过了头七，他就又从外面寻回来一位风尘女子，说什么都要纳对方入门……锦娘死了，我再如何也挽回不了她了，心如死灰后，便也不愿再插手这孽子的事了，只每日冷眼看着他左拥右抱的快活。”
“可我的锦娘……”张夫人几度哽咽，紧紧攥着绢帕的手指骨节都在发白，却还是强忍着，缓缓道：“锦娘死后，除了那个狐狸精，他又陆续迎进门了十位小妾。这孽子不知，我却是知道的，外面早就不知道把他传成了怎样丧尽天良的负心汉，若不是他姓张，只要走出去，怕是就有无数烂菜叶臭鸡蛋往他身上砸了！”
听到自己的亲娘这番咬牙切齿的话，一直安静装死的张志终于炸了毛，又一次的蹦起来，拍着桌子替自己辩驳。
不过，他辩驳的重点有点儿偏……
张志涨红着脸，不敢置信地吼道：“不可能！我从未听谁这般骂过我！娘你肯定是在骗我，我日日出门，未有人敢对我摆脸色，更别说敢往我身上扔东西了！！”
言语间透露出些许嚣张。
在此时此刻，却显得有些无力，像是最后勉力维持着的尊严倔强。
张夫人却根本懒得给他什么好话，只抬手一巴掌狠狠地扇过去，然后扶着桌子喘着气。
张老爷老神在在的坐在凳子上，根本没有要起身消解自己妻子和儿子间的矛盾的意思。
长安也安安稳稳的坐着，看着两人的争执，就像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戏。
只有那位叫锦娘的鬼魂，急急的扑过去想要扶住张氏，一双眼看向张志这个曾经的相公时，除了幽怨的恨意，再看不到半点情愫。
长安只是随意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无力插手后便不再关注，仍旧安静的坐着。
“娘！你竟然打我！？”张志捂着脸，和所有套路小说中的女主角一样，目光颤动不敢置信的看着张氏，满脸悲愤。
张氏喘匀了气，却只是冷然一笑，“打你又如何！？你可知你犯下了多大的错？我当年若知道自己生出来的是你这么个玩意儿，还不如活活掐死算了！省的现在成了个祸害！！”
现在，谁都不怀
疑，张氏不光是想打张志了，她更想让张志去死！
“我……你竟然是这样的！我算是看清你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喊你一声娘了！！”张志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终于是忍不下去了，也没脸再待下去，放了狠话后便气势汹汹的摔了碗筷离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张氏终于脱力一般的瘫坐在了凳子上。
半晌，她勉强的扯出一抹苦笑，“抱歉，让姑娘你看笑话了……”
说着，她话音一转，担忧的道：“如今府中看似是我和老爷在做主，实则管事的早已是那狐狸精了……姑娘若继续待下去，恐会有危险，不如明日便出府另寻住处吧？”
长安清冷的目光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眼中还带着尚未褪去的哀伤，还有真切的忧虑不安。
如此，长安便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我自有打算，不需担忧。”
张夫人一噎……终于又想起了这位姑娘那诡异的实力。
于是也不再劝解什么了，满脸沧桑的让下人来撤了压根儿没动多少的晚膳，和张老爷一起走了。
那只叫锦娘的鬼魂则在她与长安之间纠结了一瞬，却也还是跟在她背后翩然离去了。
一时间，整个饭厅安静的近乎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