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我不想让你们母女见面。”像是没看到风重华眼中的泪水，韩辰轻轻的往下讲，“她不再是文氏了，她有了新的身份，新的生命，疼爱的丈夫。为什么还要勾起她痛苦的回忆？你既然是让她假死，就是为了替她换个身份，她现在不仅换了，而且是彻彻底底地换了，岂不是更加一劳永逸？”</p>
韩辰在笑，一双眸子比外面的星辰还要闪亮。</p>
风重华不由垂下头去，任凭泪水一滴滴落在衣襟上。</p>
韩辰说得对，只要母亲过得好，还有什么放不下的？</p>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放不开。</p>
见到她这样，韩辰也放下心来，又说了几句话就提出告辞，“我看你府上还是乱糟糟的需要收拾，就不打扰了。”</p>
风重华点了点头，将他送到垂花门外。</p>
等看到韩辰的马车驶离，她才想起来，怎么就忘了问韩辰找她有什么事？</p>
正想着间，却见到余嬷嬷与许嬷嬷联袂而来。</p>
“姑娘，上房里有五套成窑的粉彩，我现在需要入库，您看要不要先写个条子？”许嬷嬷将周夫人先前所开的条子都放在风重华面前。</p>
余嬷嬷则是来问她如何安排前院喝醉的人。</p>
“你们先护送我去前院，再找十来个手脚伶俐的小厮跟着我行事。然后再找些稳重年长的妈妈去前院服侍，把所有丫鬟全部撤回内宅，一个也不许到前院去。两位表哥那里就交给他们的奶嬷嬷，若是出了什么事端，奶嬷嬷一家全给我打出府。”风重华吸了口气，将方才韩辰带来的片刻愁绪抛到脑后。</p>
一边往垂花门外走，一边与两位嬷嬷说话。</p>
等到前院时，看到几个年长的妈妈正在忙碌，便将她们叫过来训话：“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天夜里，你们各自看好自己的儿女，别生出那不该生的心思，别一夜之间丢了几辈子的老脸。若是让我发现有那不开眼的，趁着夜黑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情，我可不管她的老子娘是谁，一律全家打残了之后发卖。”</p>
风重华粉面含煞，看起来威严无比。十几个小厮手里拿着棍棒站在两侧，余嬷嬷和许嬷嬷又将她拱卫其中。</p>
几个妈妈不由噤若寒蝉，齐齐应了声是。</p>
见到她们都应声了，风重华就点了点头，一项一项吩咐下去。</p>
下人们该办什么事就办什么事，收拾碗碟桌椅，清扫屋子，服侍醉酒客人去客房休息……</p>
大家各司其职，互不相扰。</p>
仆人们见到风重华指挥若定，就不再像先前那般没头苍蝇似的乱转，而是有板有眼的行事。</p>
有些生出别样心思的，想趁着客人或是文谦父子喝醉酒偷偷摸摸爬床为自己换个好前程的，也在被调回内宅后熄了这份心思。</p>
风重华的这番安排，有人叫好，也有人暗中生闷气。难得今日几个主人全部都喝醉了，谁曾想到表姑娘居然出来揽起事来。</p>
可是这些下人们怎么想的，风重华全然不想关心。</p>
她只是想在舅舅舅母醉倒的这一夜，替他们好好管理这个家。舅舅与舅母恩爱，身边连个妾都没有，她可不想一夜醒来舅舅床上多了几个通房丫头。</p>
到时舅母哭都无处哭去了。</p>
可她不论怎么样的集中精神，脑子里总是会不尽然的跳出一张戏谑玩味的笑容。</p>
好像，总是有个人站在她面前，说她这里做得不好，那里做得不对。</p>
风重华摇了摇头，将那人从脑海里赶走。</p>
等到将醉酒的客人安置好，桌椅碗碟收拾干净，院里打扫干净之后，已经到了寅中（2点）。</p>
府里的众人都松了口气。</p>
风重华吩咐悯月看赏：“荣大管家赏五两银子，嬷嬷们赏二两银子，妈妈和大丫鬟还有几个长随各赏一两。二等丫鬟们和门房赏五百钱，厨役、杂扫、掌灯、诸人各一百钱。”她笑着看向诸人，“这是我与周表姑娘一同打赏你们的，今天夜里大伙辛苦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儿起吃两日苦，等到这三日宴饮完毕后，舅母那里少不了你们的赏钱。”</p>
诸人这么一听顿时欢呼起来。</p>
自从大公子中状元后，这府里的赏钱就不断，就光夫人自己就打赏了两回，两位表姑娘也打赏了两回，再加上今夜，他们得的赏钱就抵得上一个月的月钱了。</p>
不少人掰着指头一算，大声高呼：“下个月，让大公子也中个状元公吧。”</p>
这话一出，满院皆笑。</p>
“只见过三年出一个状元，谁见过月月出状元？要真是这样，这状元也就不值钱了。”</p>
府里诸人一番谈笑后，倒将疲乏消去不少。</p>
又再说笑了一会，大家各自散去安睡了。</p>
风重华这才觉得浑身的骨头如同散了架似的，只想倒头就睡。</p>
“一会醉酒的客人就会有醒来的，厨房上的醒酒汤可要常备着，千万不能怠慢了。还有厨房的采买，多买些新鲜的瓜果。”风重华吩咐许嬷嬷和余嬷嬷，“你们先去睡一会，待会琦馥就会醒来，等她醒来后，你们向她交接今夜的对牌和条子。等交接完后，你们只管睡个天昏地暗。”</p>
吩咐完了之后，风重华觉得脑仁都是疼的。</p>
似睡非睡间，她突然看到有个人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她，嘴角微微挑着。</p>
他笑着问自己，“你要开始攒嫁妆了是不是？”</p>
谁要攒嫁妆了？</p>
风重华嘟囔着翻了个身。</p>
东方的长天悄悄开了一线，露出一抹鱼肚白。</p>
韩辰一夜未睡，站在高翘的青瓦屋檐下面，望着青蒙蒙的东方。</p>
嘴角高高挑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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