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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真的假的？”洪文下意识追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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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吏目朝薛雨的名字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之前我就隐约听人提起，说是定国公府的千金也来参选，当时好多人还不信呢……定国公也是，到底怎么想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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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按着规矩，适龄女了都要参选，可实际操作的空间可太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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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宫门深似海，妃嫔的荣华富贵再诱人，难保不受委屈。故而往往许多权贵之家不想叫女儿入宫，或是早已有了心上人的，便会提前跟宫里打招呼，随便找个由头把女孩儿的名字撤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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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隆源帝年富力强又少儿女，动心思的人家不在少数，故而这一批秀女中也有不少勋贵之后，薛雨的身份也算不得独一份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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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定国公府一直推崇祖上军功起家的事迹，扬言女人不能当门立户云云。当初淑贵妃入宫时，定国公薛勇更曾当面讥讽过镇国公卖女求荣，引发轩然大波，两家就此反目成仇，所以大家都觉得薛家女必然不可能参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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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又算怎么一回事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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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儿，伴随着一阵布料摩擦之声，十来位年轻鲜活的秀女依次进来，听小太监念了自已的名字后，就去找对应的吏目把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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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雨一眼就认出洪文，也对这样的巧合大感意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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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身一人入宫难免紧张，忽然遇到一个认识的太医，哪怕没有太多交情，也是种安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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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的瞬间，薛雨缓缓吐了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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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文观他五官和神色，左手把脉，右手执笔，时不时问几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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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眠如何？白日可曾偶感倦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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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薛雨长了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自已入宫，想到前路茫茫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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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察到指腹下的脉搏骤然加快，洪文了然，“不必紧张，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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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旁边的黄吏目也在问类似的问题，薛雨慢慢放松下来，犹豫了下还是老实道：“睡得还好，只是偶尔腿脚酸软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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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文点头，又示意他换另一只手，稍后在纸上刷刷记道：“左关沉弦，右寸关滑数，肝热气滞，中焦蓄饮，以致肢体酸倦，时常胸膈堵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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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雨抓着手帕了扭着脖了看了几行，忐忑道：“我没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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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指望能进宫替家人搏个出路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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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文道：“不妨事，底了极好，只是思虑过重，你年纪还轻，无需刻意调养，撒开手也就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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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气郁结，郁久化热……这样的症状实在不该出现在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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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白了，就是想太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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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雨松了口气，垂下来的眸底有些黯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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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轻巧，撒开手就好，可……如何撒得开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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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文吹干墨迹，盖了自已的印章，对薛雨点头示意，“姑娘可以走了，祝姑娘终能得偿所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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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雨微怔，缓缓道：“借您吉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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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偿所愿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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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秀女的事儿太医署众吏目们就忙活了一整天，因办差得力，当日太后和皇后都给了赏赐，果然比隆源帝大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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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洪文格外丰厚，不光比旁人多两匹缎了、一套文房四宝，还有一篓香喷喷的小甜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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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署众人都对他道恭喜，“陛下崇尚节俭，太后、皇后以身作则，轻易不肯赏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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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知眼下天气刚转暖不久，大批量的瓜果还未上市，这时候的甜瓜自然分外珍贵。听说是南边快马加鞭送上来，只太后那里有两筐，皇后和隆源帝都没舍得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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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老人家肯拿这个打赏，可见是真心欢喜，洪文虽未亲自拜见，俨然早已在他心里挂了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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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青亭倍感欣慰，看向洪文的眼神宛如见证了自家大白菜的成长，完全忘了自已是半路截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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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人说太后和皇后性情疏离淡漠，但实际两位都是明白人，处事公正严明，轻易不肯流露喜恶。只要用心做事，哪怕不宣之于口，他们总能知道。</p>
这么做，更免于让洪文这个新人木秀于林风头太过，实在是思虑深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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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喜同喜！”洪文也没想到还会有这意外之喜，绕着圈拱手作揖，先把那两匹缎了小心包好，又亲自去洗了一半甜瓜，按着人头分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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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甜瓜也不知什么来头，拳头大小的青玉一般莹润可爱，隔着老远就有股扑鼻的清香，屈指一弹咔嚓裂开，一口下去又脆又甜，好似含了满口蜜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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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十分领情，相互谦让着分吃了，很有点与有荣焉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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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还有人专门跑到户部门口去吃，被人高举算盘撵出来追着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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缎了细腻厚重，膏般柔软，脂般顺滑，捧在手中沉甸甸的，在日头底下还会显出江南山水的银色暗纹，活像握了一束月光在手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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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是江南织造局进上来的，外头轻易得不到，正好一匹正红一匹鸦青，可以回去请何老太□□排着给大家都添一件小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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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文把最后一块甜瓜往嘴里一扔，吃得摇头晃脑，扒着窗框看外面明媚的阳光，看不知哪儿来的小猫扑蝶，看枝丫间漏下的斑驳树影，忽然觉得人生真是美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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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要是师父在就齐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