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块极宽极厚，能站人。</p>
路小堇急忙扒拉着爬上冰块，抖着已经没有感觉的手，十分极难从储物袋里找出大氅披上，又急忙将已经冻成块儿的衣裳脱下，换上干净的。</p>
与此同时，还往身上贴了满满的发热符。</p>
她把脑袋缩在大氅里，等冰凉的脑袋渐渐恢复清醒后，这才搓搓手，从储物袋里拿出两根大木棍。</p>
以冰块为船，两根木棍为桨，十分艰难且缓慢地往金光那边移动。</p>
金光看似就在眼前。</p>
但实则很远。</p>
路小堇就那样一直划啊划，不知划了多久，冰块才突然与什么东西撞了一下。</p>
“砰——”</p>
路小堇低头仔细一看，那被撞的，也是一块巨大的透明的冰。</p>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冰山。</p>
路小堇撑着木棍，跳上冰山。</p>
她腿被冻麻了，在跳上去的那一刻，脚下传来咔嚓一声。</p>
低头一看，好在，腿虽然没知觉，但没断。</p>
她松了口气，拄着棍子，继续顺着金光往前走。</p>
“南涧——”</p>
“南涧，你在吗？”</p>
路小堇一边走一边嚎。</p>
嚎不动了，就歇一歇再嚎。</p>
不一会儿，前方就传来了回应：</p>
“嗯，我在。”</p>
是南涧！</p>
路小堇顺着声音走去，突然，眼前出现一个结界，跨过结界后，一阵白光入眼，十分刺目，她下意识用手挡住了光。</p>
稍稍缓了一下，再次睁开眼，才发现眼前的景象大变。</p>
没有黑暗。</p>
没有冰山。</p>
结界内，是一处鸟语花香的大草原。</p>
几头牛羊在远处吃草。</p>
“哞——”</p>
“咩——”</p>
湛蓝的天空，时不时飞过几只老鹰。</p>
草原中间，坐着南涧。</p>
他回头，冲她笑：</p>
“你终于来了。”</p>
这个地方，温暖且安全，路小堇松懈下来，跌坐在地上，被冻紫了的肿脸慢慢开始回温，她终于能感觉到身体的存在了。</p>
“这是什么地方？”</p>
“神的结界，在这里，时间不会流逝。”</p>
这是南涧早早为自己选的墓地。</p>
路小堇走过去，在南涧身旁坐下，手里抓着玉簪，却迟迟没动手。</p>
她平躺下，静静地看着湛蓝的天空。</p>
看了好久好久。</p>
“这地方真好。”</p>
如果可以，她也想死在这里。</p>
许久，她才侧过脸，问道：</p>
“南涧，你后悔吗？”</p>
南涧本可以不走上这条路的。</p>
他家境富庶，又是天赋者，他本可以拥有世人眼中的锦绣前程。</p>
可如今，一切都没了。</p>
南涧后悔吗？</p>
大约是后悔的吧。</p>
决定成为鉴观镜的主人，确实是高尚的。</p>
但，只有那一刻的高尚。</p>
他是人。</p>
不是只活那一刻的人。</p>
真正难熬的，是除去那一刻以外的，平静普通的日子。</p>
那些日子，他失去了天赋，只能旁观其他修士意气风发。</p>
他本也可以意气风发地站到高处。</p>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所有的光亮，全都远离了他。</p>
他的人生，目光所及，只有献祭，只有人皮，只有死亡。</p>
他，本可以不用这样活的。</p>
人最怕的，就是本可以。</p>
因为这会让自己一遍遍地后悔，一遍遍自我折磨。</p>
所以怎么可能不痛苦？</p>
怎么可能不后悔？</p>
“后不后悔，并不重要。”南涧浅笑，“只是这件事情，总得有人去做。”</p>
可以是他。</p>
也可以是其他任何人。</p>
没有人，在看见这样的人间炼狱后，能无动于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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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