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薛蒙是这么认为的。</p>
……也罢，反正自己确实容貌欠佳。但是没关系，性格可补，他之前都与薛蒙排演过了，断不会有什么差池。</p>
于是他淡然问道：“你要听曲么？”</p>
“不听了，我最讨厌听曲子，尤其是昆仑踏雪宫那些靡靡之音，听着就头疼。”卷轴妖往嘴里丢了个蜜饯——它估计是之前被姜曦打得有些怕了，虽然逃跑时大嚷我姜曦还会回来的！但今晚它还是怕事儿，并没有易容成姜夜沉的模样。</p>
它今晚用的就是薛蒙的脸。</p>
于是楚晚宁就看到自己最乖的徒弟，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地晃着腿吃着蜜饯果子，还很嚣张地说：“喂，咱俩来聊聊人生吧。”</p>
“可以。”</p>
“你平时会做菜吗？”</p>
“擅长的只有抄手。”</p>
“……有没有搞错。这么没用。”</p>
楚晚宁不由地睁大了眼睛。</p>
……他是听错了吗？</p>
薛蒙觉得他没用？？？</p>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的意思没有表达到位。</p>
于是楚晚宁解释道：“别的也不是不会，但我做的不太好——我听说你不是喜欢做饭吗？谁抢你锅铲你跟谁急？”</p>
“谁说的？胡言乱语！”卷轴妖道，“君子远庖厨，男子汉大丈夫我才不做饭！”</p>
“……这不是你的新爱好吗？”</p>
“当然不是！”</p>
楚晚宁：“……”</p>
……行，他明白了。</p>
原来薛蒙之前都是骗他的！</p>
楚晚宁沉默片刻，微抬起眉，眼中逐渐有了一丝寒光，很好，他倒是想知道，薛蒙还跟他隐瞒了多少真心话？</p>
如此，他们接下来的对话就更是一团迷惑，且火/药味来越来重。</p>
卷轴妖：“会洗衣服吗？”</p>
“泡在水里浸一下，晒干即可。”</p>
“哇！狗都比你干净！”</p>
“……”</p>
“会站着送我出门，跪着迎我进门吗？”</p>
“你又不是东瀛人。”</p>
“哇！狗都比你贤惠！”</p>
“……”</p>
“你能做到恭顺娴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p>
“我觉得你可能打不过我。”</p>
“哇！狗都比你温柔！”</p>
“……”</p>
“你能做到讨我爹娘师尊的欢喜吗？”</p>
“我是跟你谈感情，不是与你师尊谈感情。”</p>
“哇！狗都比你懂事！”</p>
“……”</p>
“你会介意我每天练武十二时辰，没有时间陪你说话吗？”</p>
楚晚宁被他一口一个狗已经气得脸色微青，面有愠色了。</p>
薛子明……薛子明！！原以为这个徒弟绝不会对他有任何欺瞒，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是个耿直孩子，可没成想薛蒙脑袋里想的居然是这样的！！！</p>
他咬着后槽牙，怫然道：“每天只有十二个时辰，你难道不用上床睡觉？”</p>
岂料这个“薛蒙”居然比他更凶：“上床上床就想着上床！能不能不要这么颓唐！你要积极一点，是吧，阳光一点！多想着相夫教子，没事不要总想着上床啊怀孕啊母凭子贵什么的！少看话本多看菜谱！做个纯情好夫人！”</p>
“………………”</p>
这一番话的华点实在太多了，楚晚宁一时无言以对，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气得几欲吐血！他压着火气，一双含怒凤目狠狠盯着卷轴妖那张属于薛蒙的脸。</p>
半晌才薄唇微颤，愤怒地：“你……”</p>
“我怎么了？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做我的夫人，那一定要正直纯洁，不可以总想着那些荒·淫不堪的事情，哎，我觉得像你这样的是不行的——你看看你，好吃懒做，脾气又差，不堪寂寞，欲求不满。”卷轴妖说着一脸嫌弃地起身，“算了算了，我之前听人家说这楼里的清伶姑娘贤良淑德，原来全是骗人的。”</p>
“……”楚晚宁瞧上去都快气晕了，他给三个徒弟当师尊。墨燃气死过他，师昧气死过他，他原以为薛蒙才是最省心的那一个，从来不惹他心烦。</p>
没想到一个卷轴妖把薛蒙的真心话全给套出来了——三个都齐了，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p>
“不跟你聊了。”卷轴妖薛蒙转身就走，“再会！”</p>
而此时，真正的薛蒙正和墨燃等一行人躲在楚馆的隔壁一间房里听动静。陈旭缘长老举着个沙漏叨咕着：“哎呀，就快了，楚宗师不愧是楚宗师，还差一点点就要满一盏茶的功夫了，那妖物就会被迷晕啦，嘿嘿——”</p>
第三个“嘿”还没嘿出口，就听得隔壁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电光劈斩声，伴随着卷轴妖的惨叫——</p>
“打人啦！！！要死啊！！！”</p>
以及楚晚宁愤怒的嗓音：“我打的就是你！”</p>
“哇啊啊啊啊！！救命啊！！！”</p>
一群人大惊失色，忙一窝蜂地涌过去，一推门就看到楚晚宁掌中天问金光熠熠，柳藤擒着卷轴妖的脖颈，那妖物舌头伸长两眼翻白，看上去就快歇菜了。陈旭缘忙扑上去：“哎呀楚宗师息怒啊！千万不能杀它！一杀它大家的讯息就全暴露了呀！”</p>
楚晚宁黑眉怒竖，厉声道：“那又如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p>
薛蒙忙道：“师尊……”</p>
岂料楚晚宁对他也没好脾气，怒道：“闭嘴薛子明！我收拾完它之后下一个就是你！”</p>
薛蒙：“？？？”</p>
师师师尊这是怎么了！不但不管他叫尊主了，居然还要收拾他！</p>
薛蒙心头霎时百感交集，不知是喜是慌，喜的是许久没有被师尊这般脾性，居然甚感想念，慌得则是……</p>
能让如今的楚晚宁对他撂下这样的狠话，那卷轴妖他娘的到底是对他师尊说了些什么啊！！！</p>
眼见着卷轴妖就要嘤嘤嘤一命呜呼，墨燃忙过去揽住了他的肩：“晚宁，你先松开它。”</p>
楚晚宁眼眸凌厉，犹如刺刀：“我先杀了它再松开它！”</p>
墨燃哭笑不得：“那就迟啦。大家的秘密就都被泄露出去了。”</p>
楚晚宁怒道：“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你有？”</p>
墨燃笑着哄道：“我自然有啊，只是啊，有时候秘密也不是因为对不起谁而不能说，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p>
楚晚宁蹙眉：“什么？”</p>
“唔……比如说……”墨燃低下头，垂了眼眸在楚晚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p>
薛蒙就瞧见墨燃的长睫毛静止不动。黑眼睛里带着些无奈的笑意与深浓的情意，嘴唇微微启合着。等他说完，楚晚宁手中的天问就蓦地收了回去。</p>
楚晚宁怒道：“你这人——”</p>
墨燃似乎是有些害羞地低着眼帘笑了一下，他无疑是英俊成熟的，但脸颊侧的酒窝又让他缀染着少年的青涩与纯情。</p>
楚晚宁似乎想与他动手，但墨燃一下子握住他的手，笑道：“对不起，我也只是卷轴问了，实话实说。”</p>
“……”</p>
然后他又低下头，侧着脸，扣着楚晚宁的手指，温热的呼吸几乎就在楚晚宁的耳侧。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低沉嗓音说道：“但是，我一点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最喜欢晚宁用什么姿势和我上床啊。”</p>
本来是一句欲望沉重爱欲隆盛的情话，可无奈墨燃不知道刚刚卷轴妖跟楚晚宁说了些什么，所以楚晚宁一听到最后几个字，就和被踩了尾巴似的，一下子把手敲在墨燃头上，反射性地怒道：“上什么？！上什么上！能不能不要这么颓唐！你要积极一点，是吧，阳光一点！多想着相夫教子，没事不要总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少看话本多看菜谱！做个纯情好夫人！”</p>
桃苞山庄众人：“……”</p>
薛蒙：“……”</p>
墨燃：“？？？”</p>
只有卷轴妖趁乱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大叫着“对对对！你说得很好！我的精髓你都学会了！恭喜你！”然后迅速从窗户口轻功飞了出去，一边飞还一边面目可憎地大叫道：“我薛子明一定会回来的！哇哈哈哈哈哈！！！”</p>
“……”这一刻薛蒙忽然理解了姜曦昨天愤怒到想杀人的心情。</p>
这个妖是真的贱。</p>
真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