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御医坐在上座的太师椅上，四周同僚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声音亮堂，穿过层层人群，还能清晰地落在长念耳朵里。</p>
“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只是老夫实在有些惋惜，几十年的呕心沥血，也尚未将《驻经论》编纂完成。圣旨一下，此书，怕是要靠在座各位了。”</p>
“刘大人实在是时运不济。”年轻些的声音连忙奉承，“谁知道突然就点到您了呢？陛下对御医院向来不了解，但凡知道些，也断不会点着您！”</p>
刘御医笑着叹息：“不点着我，也总要点着别人。”</p>
有人愤然道：“咱们在座的，哪个不是行医数十载，功德无量？一句话就要丢命，往后这御医院谁敢进来？要我说，陛下真觉得去怀渠轻松，那她自己去啊。”</p>
“方大人慎言！”</p>
主殿里一阵唏嘘，似是有人七手八脚地捂住了说话人的嘴。</p>
红提听得愤然，小声道：“陛下，这些话说出来是可以让他们掉脑袋的！他们不愿意去救难民，那干脆送他们上刑场。”</p>
长念摇头，拉过她就往外走。</p>
“陛下，您就是太宽厚，他们才敢如此放肆！”红提恼道，“国公指的人，他们也这样编排您，分明是觉得您好欺负！”</p>
“他们也没说错。”长念走回宫道上，淡笑道，“都是救过无数命的人，没道理为朕一句话就去送死。”</p>
“可他们是御医啊！御医不就是该救人的？”</p>
“御医是该救人，但谁也不能逼他们用命去换命。”长念道，“人之常情，今日若有人肯站出来，朕必嘉奖厚赏。他们不站出来，通通后退，朕也不会怪罪。”</p>
红提皱眉，她觉得陛下当真是太仁慈了，甚至忍不住想，要是国公在此，会是如何呢？</p>
巡卫营去往怀渠的一营出现大量逃兵，紧接着前往怀渠的送粮队和送药队都出现了溃逃之象。</p>
怀渠疫情越来越严重，每天都有尸体被扔去乱葬岗，封锁的范围越来越大，百姓暴动越来越厉害，群臣忧心忡忡，但少有敢在新帝面前提起的。</p>
原因没别的，国公不让。</p>
用叶将白的话来说，这等每隔几年就会发生的小事，经验丰富的各位大人要是都解决不了，那留着有什么用？陛下日理万机，很忙，没空，别去烦她。</p>
于是，当长念问起怀渠之事，冯静贤只能道：“没什么要紧的了。”</p>
长念轻笑：“连你也这么说。”</p>
“陛下……”</p>
“最近朕的御书房里，少了很多折子。”长念歪着脑袋问，“你知道去哪里了吗？”</p>
国公与他商议过，觉得没有必要再让陛下为怀渠的事费神，故而有关怀渠的折子都被筛掉了。</p>
冯静贤觉得心虚，若没有陛下，他坐不上今日这位子，可这事儿，他觉得国公没错，特殊之事，手段是该狠辣些。</p>
“爱卿原来也不知道，那便罢了。”长念皮笑肉不笑，起身道，“朕在你们眼里，总归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该好生护着，教朕学着做帝王该做的便宜事，觉得朕做不好的，干脆就不让朕知道。”</p>
冯静贤“嘭”地就跪了下去。</p>
长念笑：“跪什么，跪这身龙袍？朕脱下来在龙椅上放着，你们跪个够可好？”</p>
“陛下息怒！”</p>
“朕不怒。”长念咧嘴，“朕感谢你们替朕分忧呢。”</p>
冯静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