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摔了一下,不曾想摔伤了腿,发了高热两日才好。</p>
当天,裴夫人带着裴映渊来兴师问罪,小裴容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p>
裴夫人使劲依偎着裴映渊,眼睛肿得像核桃。</p>
“老爷,我的淮儿命怎么这么苦啊……”</p>
裴映渊死死盯着裴容,小裴容长得半分不像他,跟裴淮比却结实健康,这么破落的环境,不知瑾歌怎么将他养得这么好。</p>
阮眠眠从他眼底看出了动摇。</p>
他跟裴夫人关系特殊,近亲难以生出完全健康的孩子,铆足劲栽培说不定哪天夭折离世,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p>
此刻,小裴容静静打量着他,眼底写满陌生:“你就是我的父亲?”</p>
裴映渊像挨了巴掌似的,脸上火辣辣的痛。</p>
裴夫人抓紧他的胳膊,哭声更大。</p>
裴映渊心疼不已,当即板起脸对裴容道:“你娘出身青楼,不知跟多少个男人搞过,你也是个野种,不配叫我父亲!”</p>
瑾歌将裴容拉至身后,望着裴映渊:“裴映渊,当初是我看走了眼信了你的鬼话,可你明明知道我是清白身,只因想掩埋那段过往,就不承认容儿的身份,如此羞辱我们母子?”</p>
裴夫人如遭雷劈。</p>
她揪着裴映渊的衣领逼问:“什么鬼话?裴映渊,你承诺她什么了!”</p>
酒后失意的话怎能当真,裴映渊心烦意乱安抚着裴夫人,看向裴容,冰冷开口:“上家法!”</p>
在裴家,瑾歌的地位堪比奴才,甚至连奴才都不如,连带着裴容这个不被承认的庶子也是。</p>
伤了嫡长子要受到惩罚。</p>
家法是一根婴儿手臂粗的藤条。</p>
家丁们按住瑾歌,藤条一鞭鞭抽在裴容身上,有裴夫人在旁监督,裴映渊每一下都用尽力气。</p>
裴容僵着小脸硬是一声不吭,受不住力摔向地面,缓一会儿撑着身子又爬起来。</p>
瑾歌肝肠寸断的哭声响彻整个宅院,裴容又一次被打得趴伏在地面时,阮眠眠下意识奔过去拦裴映渊,可她的手穿过裴映渊的身体。</p>
她只能以上帝视角旁观,什么都做不了。</p>
裴容身上的粗布衣早已被打烂,血迹从他小小的后背渗出来,触目惊心。</p>
阮眠眠阖上眼不愿再看。</p>
再睁眼时,是瑾歌哭着给裴容上药的画面。</p>
裴容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药粉洒下来的时候小脸才勉为其难皱了皱。</p>
他问:“那个人真的是我父亲吗?”</p>
瑾歌动作一顿,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p>
他这么小,说这些对他太过残忍。</p>
她开口安抚道:“容儿,你父亲只是对你有些误会,并不是不喜欢你。</p>
你推伤那个男孩是你哥哥裴淮,他常年生病,身体刚刚养好又受伤,所以你父亲才那么生气。</p>
以后……以后看见裴淮和夫人,要绕着些走,知道了吗?”</p>
裴容记住了。</p>
养好伤后,他如常在宅中活动,看见裴淮的身影主动避开,但裴淮记了仇,又有裴夫人的教唆,每每追着裴容欺负。</p>
“父亲说了,裴家就我一个孩子,你不是我弟弟,就是个野种!”</p>
“你上次推伤了我,我要讨回来!”</p>
裴容皱了下眉头,没理他,转身便走。</p>
“给我拦住他。”</p>
几个家丁将裴容团团围住。</p>
裴淮迈着步子走到裴容面前,伸出手使出全力推了他一把,他们差不多高,裴容站稳身形,只是踉跄,往后退了几步。</p>
裴淮气极,指着他的鼻子:“你!”</p>
“你们给我打他!”</p>
家丁面面相觑,皆知晓老爷夫人对这两个小孩的态度,瞬间确定立场,巴掌拳头如雨点般落下。</p>
阮眠眠转身想走,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钉在原地动弹不得。</p>
那些拳头仿佛落在她的身上,她崩溃大喊:“不要!!不要再打了!!”</p>
无人听见。</p>
自那以后,裴容身上常年青紫,没有一块好地方。</p>
瑾歌受不了这种折磨,主动找到裴映渊。</p>
“我要搬走。”</p>
裴映渊大手一挥,拒绝了她。</p>
“当年要不是你,我已被调任到京城,如今我又在升官之际,绝不可再出半分差错。等我顺利去了京城,你爱去哪去哪。”</p>
瑾歌抱紧裴容。</p>
“容儿,至多半年,最后再忍半年。”</p>
裴容抬起满是伤痕的手臂,小手抹去瑾歌眼角的泪水。</p>
阮眠眠心揪着一般的疼。</p>
这县城地方小,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独自带着儿子生活本就惹眼,若被人认出是红竹馆的头牌,会发生什么,简直不敢想象。</p>
去京城治安好些,也没那么容易被认出来。</p>
裴淮的欺凌还在继续。</p>
身子调养好后,他不必指使下人就能骑在裴容头上。</p>
他比裴容高了些许,跨在弱小的裴容背上,颐指气使道:“往右!往右爬!”</p>
右边的小路上都是杂草碎石,小孩掌心娇嫩,轻易就被划破。</p>
裴容绷紧了小脸刚一停顿,背上传来钻心的抽痛。</p>
“你聋了吗?快点!膳厅有家宴,要来不及了!”</p>
裴容驮着他吃力地往前爬去。</p>
“少爷,少爷!大喜事,夫人有喜,你要有弟弟妹妹了!”</p>
裴淮一喜,利落翻身下来跑远。</p>
裴容攥紧手心跪坐起来,眉心紧紧拧着。</p>
手背上赫然一个脚印,是裴淮方才下去时踩的。</p>
为了维持生计,瑾歌平日会做些绣活拿出去卖。</p>
回院后照例给裴容上药,发现新伤许多,任她怎么问,裴容也不开口。</p>
向下人打听,才知道他被高他一截的裴淮当马骑在身下。</p>
“不是叫你避着?”</p>
“避不过,避了也要挨打。不能还手,伤了裴淮挨的打更重,娘会心疼。”</p>
从那以后,裴容极少出院子。</p>
终于熬到裴映渊升官,整个裴家搬往京城安置的府邸,从前知道他们亲兄妹关系的家仆已被尽数处理。</p>
瑾歌向裴映渊要了些钱,带着裴容在偏僻的地方住下。</p>
本以为苦日子到头,很快走漏风声,有人听说此处住着青楼花魁,闻讯寻了过来。</p>
起初只是观望,但总有按捺不住的,一个夜里,几个男人结伴闯进她们的屋子。</p>
瑾歌被扒了裤子按在桌案上,毫无还手之力,哭嚷着喊道:“容儿,别看!闭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