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麦田接下去道:“所以咱爹和咱娘是从小就熟识的,后来虽然各自婚嫁了,但毕竟几十年的情分在那不是?娘昨晚那个德行,爹会有些动摇也是人之常情……”</p>
这胡麦田说的又是委婉又是隐晦,而且大约是仗着胡霁色年纪还小,可能不懂事。</p>
可她不知道胡霁色内心住着一个老灵魂,听着她在那拼命说什么“几十年的情分”,大概意思是说就是太熟了所以才格外关心……大概也就只有她自己觉得自己还能自圆其说。</p>
然而,胡霁色只要遥想当年,兰氏正当山花烂漫的年纪。</p>
因学的刺绣,性情又和那些朴素泼辣的乡下姑娘不同,温婉又恬静,应当是相当招人的。</p>
胡霁色还有什么不明白?</p>
再加上昨晚,胡丰年的疲惫的沉默,眼里的哀伤和痛楚,也就更能说明问题了。</p>
只是一直到现在,他们合了房,也没听有人背后数落过当年兰氏不检点。</p>
想来胡丰年也是发乎情止乎礼,甚至可能根本就没人知道当年他的心思。</p>
让人奇怪的是,作为闺女,胡麦田竟知道?</p>
见她发愣,胡麦田就有点害怕了,觉得自己是不是说过了?毕竟这种事,一般人也都接受不了吧……</p>
“霁色?”胡麦田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p>
胡霁色回过神,然后道:“嗯…… 没啥,我知道了。”</p>
说着,她低下头,一边刷碗,一边道:“其实我也不怪爹。毕竟娘昨晚那样也挺吓人了,倒显得我冷血了。就是这事儿,你说咋办?”</p>
胡麦田知道她指的是分家的事,就道:“爹这不正病着?我也就是怕你心里有疙瘩,所以先跟你说说这些事儿。”</p>
看她的样子,好像早就知道兰氏对胡丰年的影响很大,甚至可能早就料到这一步了。</p>
“说说归说说,可这家如果不分,我就死去”,胡霁色突然来了气,道,“我谁也不怨,不怨爹不怨娘,我就怨我自己命不好!”</p>
胡麦田被吓了一跳,道:“胡说啥呢!动不动就死啊死的!呸呸呸!”</p>
“不然你说咋的?”胡霁色道,“我继续回去给我小姑当丫鬟,茂林也别上学了,就在家玩泥巴吧。等过了几年,我奶看看村里哪家给的彩礼钱多,直接把我卖了过去。茂林也大了,直接下地去当泥腿子!”</p>
“咋就能这样?你现在给人看病不也挺好?”胡麦田安抚道。</p>
“姐,你可要知道,这回这么一闹,三房是不分出去不罢休的”,胡霁色冷冷道,“咱婶可不会怕面子上过不去。到时候,又少了能指使的人,你觉得奶还会让我出去?”</p>
胡麦田皱眉,道:“那不是就白便宜了三房……那可不行!”</p>
“还有咱那个好四叔”,胡霁色冷笑,“他反正啥也不用干,只管在城里读书就好。可姐你觉得他考得上吗?”</p>
考不上……</p>
而且这个人脸皮极厚,就算这次闹了一下,他回去收敛些,但日子久了,他肯定还是要恢复现在的作派。</p>
只要不分家,钱还是都在孙氏手里,总防不住孙氏拿着去给他糟蹋。</p>
等到三房分出去,爷年纪又大了,恐怕地里的活都要爹多分担许多……</p>
胡麦田只道这事儿现在愈发艰难,本来已经萌生了些许退意,寻思着是不是和他们谈谈,能不能各退一步。</p>
只要让霁色跟着行医,让茂林去启蒙,倒也不是就非要分家的。</p>
但她这转念又想了想,终于明白过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