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霁色推门进去的时候,感觉这屋里是点了炭。</p>
想来是胡丰年送来的,而这庵堂的人也很良心,没有给产妇没了去。</p>
只不过这屋里的气味却着实不好闻,奶酸味儿混合着一股长久不通风的潮味儿,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油垢味儿。</p>
胡宝珠盘腿坐着炕上,头上扎着巾子,满脸憔悴地抱着孩子哄。</p>
看到胡霁色,她眼睛一横,正想骂两句,可孩子哭得太厉害,她又分不开神。</p>
遂骂孩子:“哭哭哭,哭个屁!你那享福的表姐来了,你越哭她越高兴知道不?看你和你娘命这么苦,她心里头指不定多欢快!”</p>
这都什么鬼话?</p>
其实胡宝珠在面对胡霁色的时候,心理格外扭曲。毕竟,当初她才是胡家的娇小姐,胡霁色是给她做丫鬟的。</p>
但胡霁色早就忘了这一茬,听着那娃娃声音都哑了,也是皱了皱眉,道:“听说你在这庵里,成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人,也不怕天打雷劈?”</p>
“那就来道雷劈死我好了!”胡宝珠一边哄着孩子,一边道,“横竖我在这山里,不过也就是个活死人的样子!”</p>
胡霁色无奈地摇摇头,道:“你到如今还不觉得是自己错。那些师太好心收留你,如今倒要被你当成畜生来骂。”</p>
孩子哭得太厉害,胡宝珠心烦意乱。</p>
没人的时候还好,有人来了,她愈发要作妖。</p>
干脆就把才几个月大的孩子给扔在了炕上,饶是炕上有被褥,那粗鲁的动作也把胡霁色吓了个半死。</p>
“你干什么!”</p>
胡宝珠就哭了起来,道:“都说是我的错,我又有什么错?这天寒地冻的,成日吃糠咽菜的,我在这山上生这个娃,差点连命都没了,你知道么……”</p>
因她刚才那么用力地一扔,胡霁色正上前查看孩子,这一看便愣住了。</p>
怎么说呢……这孩子,虽然还小,但从长相上来看,和徐大柱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那般。</p>
胡宝珠见她愣住,也知道她是怎么想,便愈发得意了起来。</p>
她道:“这回,便是他跪死在山门外,也难消我的心头火!”</p>
胡霁色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儿吧。</p>
今年年中国丧之前,徐大柱已经另外娶了一个,是他仵作师父的女儿,挺清白贤惠的一个姑娘。</p>
胡霁色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了起来,娴熟地拍了拍哄了哄。</p>
孩子早就哭累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立刻就不哭了。</p>
胡宝珠一看,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怒道:“我就说你是个小白眼狼!头一次见她也比亲娘亲!”</p>
“你说你成天跟个孩子较什么劲?”胡霁色也很无奈,道,“我看她是饿了,我包袱里带了米糕,你给化了,喂一点。”</p>
孩子才几个月大,按理说不该吃辅食,可这也实在是没办法。</p>
胡宝珠吃素,加上作息不好,所以奶水不够,这胡霁色是早就考虑到的。</p>
这辅食米糕是她特地让兰氏做的,无油无糖无盐的方子,做成一小块一小块,用热水一炮就化成糊糊,正好给孩子吃。</p>
胡宝珠去拿了米糕出来,用热水化了,吸了吸鼻子,道:“你啥时候带徐大柱来见我?”</p>
“这事儿不归我管”,胡霁色哄了孩子吃米糊,一边道,“回头我问问我爹去。”</p>
其实她也有点发怵……</p>
这娃真是徐大柱的种,绝假不了。</p>
可徐大柱已经把胡宝珠给休了,也另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