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肯定。现在教会出了这桩丑事,说明他们的保护未必奏效。”女巫海伦推开铁门,现在他们距离最近的木楼不过一条五步宽的小路之隔。“而且被你们发现,教会才是犯了大错。”
被我们发现?“我不明白。女士。”
“半公开的领养院,真是这样么?在贵族眼里,所有女人聚集的地方都是妓院……区别只在于身价。”
一瞬间,难以言喻的感受涌上他的心头。尤利尔几乎无法保持冷静。他终于看出“命运女巫”对于盖亚教会抱有某种极端的成见。
“教会是神职者的组织。”他忍着怒气说,“每个神职者必然是虔诚的盖亚信徒。”
“里面也有凡人,甚至是堕落的非人。”
信仰不分神秘,也不分种族。他将这句话咽回去。尤利尔了解这类人,她对事物的看法不假他人之口。无论你说什么,没用。“我在这里长大。”他重复道,“现在我是盖亚的骑士。”我会证明给你看。
木楼中亮着唯一一盏灯,光线却透不过夜幕。尤利尔推开门,跪在女神像前的女孩转过头,一脸惊惶。
“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归家的游子。我是腐坏堕落者的行刑人。尤利尔禁不住打量她,这女孩与七年前墓园少女的身影瞬间重合。你的小波德呢?他几乎冲口而出。
不管尤利尔想说什么,他都没来得及出口。女巫海伦投过去探究的目光,把对方吓得一哆嗦。“看来这里还是有个虔诚信徒的。”她评论道。
“你们是谁?”少女紧张地拾起铜烛台。
“我们是巴恩撒院长的客人。”尤利尔告诉她,希望熟悉的名字能令对方冷静下来。
然而女巫似乎知道更多:“她是你熟悉的人。”海伦女士说,“这里交给你了,尤利尔。”她轻轻飞出窗外,面纱抖动飘扬。
我熟悉的人?尤利尔迷惑地望着少女。他想起乔伊告诫自己不要对占星师说出真名,因为他们能一眼看穿凡人的命运。这话令他谨慎起来。“我是尤利尔。盖亚的骑士。小姐,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你认识我吗?”
少女惊慌的摇头。“我是桃乐丝……不,我是玛奈。”
学徒确定自己没听过这名字。但这不重要,玛奈无疑是个未婚母亲,因生产而衰弱的灵魂尚未复原。她身上的魔力少得可怜,甚至不像个正常人。尤利尔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她,压抑的情绪也越发强烈。
可最后竟然是克洛伊的使命占了上风。“玛奈小姐,你认识罗玛吗?她是我的……同学。一个金发狮人。”
罗玛的名字如同一个魔咒,刺激到了女孩。种种混合的复杂神色出现在她脸上,又一一隐没。玛奈的态度一百八十度陡转。“你是罗玛的朋友?你是克洛伊的使者!”她丢掉烛台,直扑向尤利尔。“救救他,看在女神的份上,求你帮帮罗玛。求你救我的孩子。”
一种明悟出现在他的脑海。“他们刚被送走,是不是?你的孩子,许多幼儿,他们都被修女们送走了,对吗?”
“你怎么……?”玛奈抬起泪痕斑驳的脸。
这一次,尤利尔没被哀恸或悔恨所慑服。“告诉我。”他轻柔地说,“罗玛与他们在一起?”
“我不知道。”女孩啜泣,“罗玛知道我签了字,孩子都不见了。她气得要命,连夜离开了修道院。”
“你是自愿……签字的?”即便这个问题出于私心,他还是想弄明白。
“我不知道。”玛奈,或者说桃乐丝的哭声也变得细微。她望着自己的手,神情恍惚。“我不想当罪人,我想回家去。可我……”她的手指在颤抖。
桃乐丝决不会清楚,在她短暂的沉默里,有人仿佛在经历一场漫长的审判。但就算她自愿,我也会帮她。尤利尔苦涩地想。这本不是她的错。她还年轻,看上去甚至不比我大。学徒扪心自问,我根本没法恨她,就像我没法去恨玛丽修女。
然而玛奈扑向他怀里,几乎将他撞倒。女孩的力气好像一瞬间大得惊人。她歇斯底里的哭喊起来:
“我错了!原谅我……帮帮我……帮我找回艾肯。对不起,我不该签字的!我爱他。求你找回我的孩子……”
尤利尔如受重锤。因为这哭声如此真切,饱含爱和苦痛。它属于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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