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娜抓住一个矮小的傀儡,像饥饿的乞丐对付盘子里的煮熟螃蟹那样扯下它的肢体,而后一脚踩碎喉咙。死人无法承载巫术,顿时成了再老实不过的尸体,歪倒在垒起的杂物堆里。
我竟当她是个柔弱可怜的女孩?尤利尔将黄金之剑变作锁链,仿照水银领主的金属抽出去。杂物堆失衡崩塌,南娜警觉地跳出倾倒范围,一头傀儡从顶端摔下来,被她扯头掼在地板上。它整张脸都被砸扁。“新生代?”
“近些年跨越亡续之径的人。”这时候使者解释得还算清楚,后半截就开始乱套,“海伦是新生代的空境。她不是外交部的成员。她应付不来黑巫师。黑巫术?是数量。”等到一块浮冰上虎视眈眈的傀儡扑过来、在半空被他切成两截后,使者终于有功夫停下来考虑言语词汇的顺序。“我是说,黑巫师不是元素使,他们的手段层出不穷,而且数量很多。海伦未经训练,她连施术的反应都跟不上。”
他的意思可以概括成一句话:海伦女士的职业不用研究怎么放倒敌对神秘生物,她本人也没有多少战地经验。尤利尔架住士兵的铁剑,心知战争和在单挑中获胜的差别。神秘度和飞行能力足以让空境在环阶面前立于不败之地,可有时他们需要的不是不败,而是胜利。
最好是胜,但那得看情况。
他踩上一根长杆,脚下一滑,钢铁在黄金剑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这些巫术傀儡的力气着实惊人,尤利尔差点在角力中松手。学徒顺势下倒,往侧边一滚,铁剑扎透身后的地面。趁士兵用力拔剑,尤利尔爬起来砍掉了它的脑袋,头盔好像盛水的铁罐般砸进海里。
有人从背后偷袭,尤利尔低头躲开匕首,一把钳住对方的脖子。『绝对指令』追随黑巫术的痕迹逆溯,黄金之剑一闪,斩断细细的无形丝线。可以想象对面操控傀儡的黑巫师突然倒下死去,他的同伴一边惊恐地避开尸体,一边继续命令『弄臣』进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尤利尔疲惫地想。
连南娜也比他更轻松,女仆敏捷地跳跃、飞扑,撕碎敌人时的手段堪称残暴。海伦女士说她也曾被黑巫术困扰,因此获得了超凡的力量。这么定义“困扰”似乎有些不妥,可她在黑鲸街道的公寓时曾展露出恐惧。尤利尔可以断言,再没人比他更能分辨情绪真假。她到底在怕什么?被黑巫师控制?他的『绝对指令』能反向控制黑巫术,也许南娜身上的印记也仍然危险。我得当心她。
尸体后冒出新的傀儡,它手里没有武器,于是一口咬在学徒的手腕上。疼痛没阻止他抡起剑痛击它的耳朵,傀儡士兵的脑袋被一下开了瓢,口腔也暴露在外。他甩开手上放松的牙齿,因反胃和魔力的骤然消耗半跪在地。然而这些东西杀之不尽,尤利尔驱使神文锁链抽开围在近处的敌人,却被一名不知从哪儿跳过来的士兵撞倒。我宁愿和食尸者打,他眩晕地想,神术对亡灵的克制会让他好过不少。
突然,阴影在眼前静止。士兵胸口透出一截枪尖,使者用力一甩,尸体砸向后面更多人。他踢学徒的肩膀,要尤利尔站起来。“你还坚持留在这儿吗?”
“没有了炼金核心,我们干嘛还留在这里挨打?”尤利尔想让他们都离开灯塔镇。对战两名恶魔领主的难度恐怕也不及接下来的战争,毕竟前者他能够凭借『灵视』取巧,而进攻港口的黑巫师部队……要是他抓住了拉梅塔,将『忏悔录』丢失的那一页交给乔伊后还可以考虑一下。
回黑鲸街道也不错,雄狮阁下收拾这些黑巫师简直不要太容易。“学派巫师和十字骑士也集中在小镇里,别让他们闲着。”
“没了炼金核心,寂静学派干嘛要留在小镇替你对付黑巫师?”乔伊转手一剑,捅进一名士兵的胸口。他看上去一点劳累的表现都没有。“伊士曼是高塔的属国,我必须处理掉这些杂碎。”
“我们人手不够。”学徒指出。
“他们的魔力也不够。”使者坚持。有『忏悔录』和誓约之卷在手,不说别的,论续航能力没人能比他们更强,但尤利尔觉得自己快挥不动剑了。
我们好像从来没有意见相同过。他折中了一下:“那我们去教堂。十字骑士准备的陷阱正好派上用场,我们也可以顺带找找罗玛和艾肯。”
白之使飞离地面,躲开一支元素箭矢,抬手一斧子扔在百码外街道屋顶的风行者头上。这家伙显然没想到乔伊的杀人顺序会是直接点名,当即为此付出了性命的代价。“你找不到。”他说。
“那也得去。而且别忘了,这是你自己揽的活。”尤利尔尝试站起身,在酸痛中咬紧牙关。
火焰的连珠像一条长带飞来,白昼的到来加剧了元素的破坏力。南娜慌忙躲进石壁后。乔伊挡下第一发火焰的炮弹,尤利尔被震倒在门板上;第二团烈焰粉碎了冰盾,热浪让乔伊死人般的面孔都有了血色。他挥棍打飞了一个自以为抓住机会的士兵,随后转身猛踢门轴,木头四分五裂,带着尤利尔一头扎进海里。高温在身后膨胀,船坞好像一块在风暴中竭力维持平衡的冲浪板。
几秒后,尤利尔才浮上水面。“海伦女士的对手要逃走了。”他说。这时学徒看见导师浑身干爽地站在工厂另一端,不禁有点后悔刚才没拖着他一起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