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恩……”
“……也躲不过风暴。这点陛下早有预料,倒影之城也是神秘之地,与元素疆域没区别。秩序压降不是维隆卡,它会平等对待无名者和神秘领域。等到那时候,拜恩不会再有太阳,它将真正成为威尼华兹的影子,与那座凡人城市共享冰雪和黑夜。”
“我要为此换条镶皮毛的厚裙子。”
不死者领主无视她话语中不加掩饰的讥讽。“无星之夜必须提前准备,否则就会落得和你一样的下场,拉梅塔。很多人还没裙子可穿。白夜战争干得真漂亮,守誓者联盟元气大伤,导致宾尼亚艾欧的物价迅速上涨。拜你所赐,现在我们得花过去两倍的钱购买金属,那些钱本来可以换成生存物资。就算不提这类迫在眉睫的现实问题——看得出来你从未关心过它们——领地失去领主的后果是什么,拉梅塔?”
希塔里安听见水银领主口中发出嘶嘶声:“要不是你封锁了拜恩,我们早就离开灰翅鸟岛了!德拉布莱会提前开启痛苦秘仪,让秩序彻底失衡。”她不得不停顿,“金属价格?真想不到,居然还有人愿意跟恶魔做生意。我们凭什么要为战利品付账?”
“结社的每次活动都冒着损失人手的风险。克洛伊塔监测着秩序的细微动向,比太阳更难躲避。凡人的贪婪令我们有机可乘,他们愿意赚钱,不愿意送死。你在白夜战争期间洗劫过联盟军需么?收获如何?还是只顾着摧毁?在我看来,交易比冒险值得。你不明白谨慎的好处,正是因为你搞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好歹我知道财富和暴力孰重孰轻!你能买通神秘支点么?”
“交易是手段,暴力乃至战争也一样。我不是财务大臣,白痴,你也不是军团长,看来你还没从白夜战争中获得教训。”黑骑士的声音中带着厌恶,“你不配活到现在,拉梅塔,德米特里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连安利尼都比你强。他顶多是个胆小鬼,而你只会像个小女孩一样胡闹。听清楚了吗?德米特里该活下来,不是你。”
水银领主的胸口剧烈起伏:“你怎么敢这么说?”
“因为我是拜恩的领主。”黑骑士再次出手。他的动作快得希塔里安反应不过来,也许拉梅塔看见了,但她伤势过重,根本躲不开。亡灵骑士一把拎起娇小的同伴,他名义上的姐妹,将她扔在王座前。希塔里安一动也不敢动。“这里是我的领地。当国王离开后,结社由我统领。”他一脚踩在拉梅塔胸口。
死亡的气息终于吹灭了蜡烛。大厅一片昏暗,王座的倒影连接长廊,角落里响起尖细的噪音。他要杀了她吗?希塔里安不敢肯定。拜恩有七位领主,因此有七种不同的忠诚……
鲜血在面具边缘流淌,拉梅塔也惊恐起来。“你要干什么?”她尖叫。
“又一个问题。想知道答案,帕琪尼斯?”这个名字一出口,水银领主的声音戛然而止。黑骑士的披风挡住了希塔里安的视线,但她能察觉她的肢体不再有动作。或许连表情也凝固了。人在恐惧狼狈时,怎样的美貌都会失色,希塔里安觉得水银领主很好看,连露丝也及不上。她看不到她的惊恐。
“你从哪里……是德米特里告诉你的?”
“还用不着死人的口供。你甚至不知道寂静学派正在追捕你。身份被揭穿让你觉得恐惧?是你自己将秘密告诉了别人。帕琪尼斯,他们抓住了你留下的尾巴,在你察觉到情况不妙之前。他们正等着你。那些你轻视的对手在火刑架前等你,你的前任则在地狱里等你。贝尔蒂给你的好运提醒你这桩事了吗?”
“他们怎么知道?”
“你是寂静学派的领主,所以少来问我。”黑骑士冷冷地说,“很明显,你的盟友并不可靠。他怂恿你在骑士海湾发动战争,利用黑巫师毁掉痛苦秘仪,还驱赶你闯进王宫,试探国王的下落。猎魔运动后,结社失去了光辉议会,现在,我们正看着历史重演。”
一阵恐怖的安静。水银领主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好像对方告诉她此刻的一切都是梦境。希塔里安的心脏怦怦直跳,她多希望眼前是个噩梦。
“我的盟友。”她喃喃重复,“你什么意思?”
“你想到了,这可真不容易。”幽暗的火光在盔甲缝隙中跳跃,“贝尔蒂送你进入王宫?”不知面甲下他是否在微笑。“破碎之月注视着你,帕琪尼斯,祂目睹你和亲切的夜莺交易,目睹你掀起战争,目睹你在胜利的喜悦中走向毁灭。你的贝尔蒂是谁?是德米特里?还是赛若玛?”钢靴重新踩回地面。
“他为什么这么做?”她愤怒地咆哮。
“想知道答案,拉梅塔?”黑骑士抽出灰白的剑刃,边缘擦过王座,发出一声锐响。“不如你亲自去问。”
“你真的要动手?赛若玛才是夜莺,不是我!”水银领主惊慌地叫起来。希塔里安觉得自己比她更慌,尽管剑刃没搭在她的肩膀上。
“你的确不是,蠢货是干不了夜莺的,你在寂静学派的失败已经证实了这一点。因此我考虑,也许死上一回会让你变得聪明些。”
“你和死前是两个人,黑骑士。”拉梅塔一动也不敢动,“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同伴。你可以惩罚我,就像安利尼逃回拜恩时一样……我保证不会反抗。还有国王陛下,我会为你们保守秘密。”她不敢追问国王离开的原因了。显然,水银领主拉梅塔泄露了自己的名字,对夜莺摘下面具,黑骑士不会再信任她。希塔里安想起自己认出北方人威特克的事,突然感到脖子下一阵寒意。
“国王离开了拜恩,王宫的契约禁止行使魔法。只要你活着走出王宫,夜莺就会知道。”
“我可以待在这里。”她祈求,“再也不出去。”
“不行。你另有去处。”
拉梅塔抬起头,面具从她脸上脱落,露出一张柔弱的少女面孔。她似乎不比我大上几岁,希塔里安心想。但这当然不可能是真的。她在思索间听见拉梅塔问:“加瓦什?”
“你的下场不会变。”亡灵的领主告诉她,“区别在于抵达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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