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漂亮的长衫,原来还有更厚实的吗?
穿了,会不会太热?
原来从冰室街到交州,要好几天啊。
原来从交州道广州,也要好几天啊。
原来从广州到武汉,同样要好几天啊。
坐船,坐火车,听说火车和街上的马车一样,都是在轨道上走的,只是,不必那么麻烦,还需要停下让马儿休息,嗨哟喂马。
认识李富贵之后,才知道,原来浴场用的锅炉,便是火车上的,那种东西,真的能跑吗?
如果能,为什么还在浴场呢?
阿春多了烦恼,也多了好奇,还有憧憬。
李富贵告诉她,等以后攒了钱,就跟大佬请假,去交州,去广州,见见世面。
广州的烧鹅最靓啦!
听说,听说而已,也不曾真的见到。
杀龙港,也是有烧鹅的嘛。
恍惚间,耳边母亲的声音还在继续着,阿春本是默不作声了,眼睛看着桌板,竹子做的,纹理清晰,就是稍微老旧了一些,还带着油渍,似乎还有烟头烫过的黑黢黢的一块斑点,斑点多了一些呢。
怎么模糊了呢?
感觉到脸上一热,摸了摸,湿漉漉的。
嗯?
明明没有难过,为什么会哭了呢?
怎么会又掉眼泪?
以前听见阿母这么说,这么念叨,这么碎碎念,似乎都是嘻嘻哈哈地当耳旁风。
可此时听了,怎么会如此的不一样。
明明已经认了字,还会写,她其实会写的字,比非凡哥还要多,但是她不说。
不说而已。
她比阿丽认得字也要多,她比阿丽聪明。
阿春心中如是想着,终于受不了了,猛然趴在了桌子上,并没有抽泣,仿佛只是跟从前一样,阿母一唠叨,留趴在桌子上当耳旁风,当没听到。
“呐呐呐,你能不能懂点事啊,老娘一说你,你就不听,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喂,跟你说话啊!”
趴在那里的阿春,仿佛和从前一样,一动不动,学那些冰室街不要脸的滚刀肉。
然而此刻,她其实知道的,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了。
她觉得好丢人啊!
以前被人指指点点,她还能大声地骂回去,还得意无比,像个斗胜了的将军,骄傲得很。
可是现在,她不敢,甚至买口脂涂抹嘴唇,给自己化妆、打扮,从来不是为了好看,只是为了……别人认不出她来。
她是码头非凡哥的二夫人、三夫人还是什么夫人,无所谓,不管啦,但只要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总之,不要是冰室街的妹崽……就行了。
非凡哥告诉过她,人呢,选什么都可以,父母没得选喽,大佬说的。
没得选……
“哈哈。”
阿春趴在那里,笑出了声。
“要不是你现在是别人的人,老娘一定打死你啊,哎呀你这个烂女仔,真是要气死老娘才甘心啊。”
哗啦。
一只钱袋,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这声响,让阿春的母亲,顿时眼睛一亮,停止了咒骂。
然后赶紧伸出手,快得惊人,宛若竹叶青咬人,根本让人反应不过来。
打开之后,阿春的母亲顿时大喜,喜出望外,喜开笑颜“哎呀,我的乖女,这么多?!”
“哇,发财了啊。喂,你给老娘这么多,星仔那边怎么办啊?”
说罢,却又没有理会趴在桌子上的女儿,反而抖开了钱袋,开始数钱,“一、二、三、四……”
“哇,发财了发财了,三十五块!卖豆腐这么赚钱的吗?老娘不如也去做豆腐卖好了。听以前的客人说,京城还有豆腐店,若是有美女,都叫豆腐西施啊。”
“……”
阿春无语的很,但是,无所谓了,这样挺好。
“还是算了,老娘上次去你那里,看你做豆腐这么累,还是算了,老娘可吃不来这种苦。”
“……”
“我看街头那家豆腐店,开了这么多年,也没赚什么钱啊。那个死瘸子,出来玩都是穷鬼一个。没道理啊,都是做豆腐,凭什么你赚得多啊,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啊?有秘方一定要说出来啊,到时候星仔成亲,也好拿来当传家宝,成家立业,肯定得有营生的嘛。”
“……”
“算了算了算了,今天老娘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那么多啦。”
“……”
阿春突然感觉好累,但是,眼泪水已经干了。
于是缓缓地抬头,将桌上原本没吃完的粉圆继续吃完,忽地,停顿了一下,阿春开口道“我想吃双皮奶喽。”
“吃吃吃,吃你个头啊,双皮奶?一双奶就有!”
阿春的母亲双手托了托肥大的胸部,没好气地翻着白眼,只是转身去藏钱的时候,掀开帘子的里屋,传来了母亲的声音,“和以前一样,多加糖,是不是啊?”
“是啊。”
“等着啊,吃死你啊,败家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