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隔壁芮城县……呸,大家都是中条山山南的穷兄弟,凭什么你就是京畿的?
上溯一百多年,芮城县也的确是河东的,但是后来因为京畿地区需要人口分流,再加上因为第二次内战的原因,为了防止保证京畿地区能够在黄河以北有缓冲区,所以就将河东道的两个县,划为京畿地区直辖农业县。
然后将京畿地区和京兆地区之间的虢州,划归河东省,京畿地区和京兆地区,于是就不直接接壤,长安和洛阳,各自玩各自的。
照理说虢州划归河东省,算是福利,然而并非如此,原因么……很简单。
虢州的最北部,就是黄河,过了河,就是永乐县的县城。
也就是说,虢州跟河东省的大部分地区,是分离的,属于型的飞地。
然后不管是方言也好,饮食习惯也罢,再加上往来交通等等成本,都让虢州成为河东省省内最为格格不入的一个。
福利变为负担,那只会更加恶习和纠结。
更何况,从永乐县出发,顺着中条山山南往东走,芮城县的境内耕地,肉眼可见的要比永乐县的强。
永乐县的土,依然是黄土。而到了芮城县,最差的坡地,放在永乐县,都是中上,因为亩产能够达到一百二十斤了。
可以说因为种种历史原因,长期对京畿地区、京兆地区充当便溺器角色的河东省,民间本身就有很强的怨言。
掐指一算,往上数接近三百年,太谷县开始种麻那会儿开始,就已经是“怨声载道”。
以前是没胆子,当然有胆的后来都成了河东省、北京的坐地户,现在不一样啊,自己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抠出来的粮赋,居然就这么拿去填不见底的窟窿,这谁受得了啊。
理直气壮!!
爷的小米儿,给灾民,可以;贪我一粒,不行!!
得理不让人,这本来就不是错的,更何况永乐县的乡民们,本身就是带着怨念。
生活的好坏如果只跟自己比,那也问题不大,可要是跟人比……那就没法比了。
都是中条山下的娃,都是黄河北岸的汉,咋芮城这样的好地,归你京畿了,我这永乐县多好听的名字啊,你咋不收呢?
再加上每年河东的煤炭,都要从永乐县过境很大的一部分,运往长安和洛阳,那更是怨念十足了。
乌漆嘛黑留下,红红火火走开……一天两天还行,一百年两百年都是这样,只怕祖训传下来都是煤炭色的。
也就是一个晚上的事情,永乐县百姓驱逐钦差这件事情,就传扬了出去。
第二天《太原日报》和《西京日报》首先头版头条大篇幅渲染个中内情,同时又有前线记者采访风陵关当地乡民的第一手报道,整个新闻看下来,是个人都感觉风陵关百姓没做错什么。
淳朴感情么。
百姓和百姓之间,还不能同情共性了么?
大家都是皇唐天朝的百姓,谁能保证只有江淮省受灾,河东省天天风调雨顺?
所以新闻的矛头,直指两件事情。
第一,江淮赈灾状况,不仅不透明,而且黑的深不见底。
第二,如果不公开江淮灾情真相,不会只有一个河东省,不会只有一个蒲州,不会只有一个永乐县,更不会只有一个风陵关。
定下了这个舆论基调之后,北京太原宫留守似乎也传出了一些消息,然后当天晚上,绛州龙门关、泽州天井关、潞州壶关、北京承天关、隰州永和关、石州孟门关、岚州合河关、蔚州飞狐关,全部宣布闭关。
整个河东省,仿佛乱了套,又仿佛凝成了一股绳。
真假不知,但是这个情况,不仅仅是河东省省内震荡,京兆地区、京畿地区也是炸了锅。
要知道,长安和洛阳两个超级都市,非常依赖河东省产出的煤炭,几乎两京的三分之一煤炭,都是由河东省提供。
河东的小米儿养人,但谁他妈买小米儿啊!
到了第三天,永乐县县长整个人都飘了。
他妈的,吓死老子了,原来不是只有风陵关失了智,整个河东省的关口,都他妈失了智。
放心了放心了。
“王总,这次谢谢,这次真的谢谢啊。”
“牛县长,您毕竟跟‘全忠社’关系密切,这点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应该帮的。”
王彦章成了永乐县县府的座上宾,牛县长也知道,这次的事情,绝对不会小。
但关他什么事情?
他只要没事儿,那就是最好的。
他就是一根墙头草,这风往哪边吹,他就往哪边倒。
“王总,不知道这次舆情,中央……东京,会不会……落个板子在谁头上?我可是小虾米一个,可不敢跟谁争锋啊。”
“哈哈哈哈哈哈……”
王彦章大笑,看着牛县长道,“牛县长,你要是当了蒲州州长,还能是小虾米吗?”
“我怎么可能当上蒲州州长?我不过是……嗯?”
愣了一下,牛县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赶紧起身,搓着手凑到了王彦章跟前,“都说是‘铁枪王彦章’,王总,您的笔杆子,那就是枪杆子啊。这三下五除二,打东京的衙内,比打算盘还利落。您给指点指点,指点迷津,指点迷津……”
“牛县长,从来都是论功行赏的。哪怕是从龙拥立,也都分个首倡……您说是吧?”
“首倡?我就是首倡啊!河东省!是我们河东人的河东!绝对不能再继续拿河东百姓的血汗,去喂饱东京蛀虫的肚皮!!河东的小米养人!不养畜生!”
“好、好、好……”
王彦章连连拍手,这个牛县长,墙头草是墙头草,可脑袋瓜子,转的并不慢啊。
“首倡义举”,一个秉承正义公德之心的县长,为了虚无缥缈的理想,赌上了自己的前程。
怎能不令人感动,怎能不让人振奋?
国家还是有栋梁,国家还是有纯臣的嘛!
事情的发酵,从这一步开始,王彦章就知道,万事俱备,就差最后的一哆嗦。
他作为朱温的谋主,只能将错误削减到最少,剩下的,就是看东京的钱光头和他,哪边错误更少。
谁少谁就先赢上一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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