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员长,湘西捷报!”
“噢?这么快?说说看。”
“是。”
前来汇报的外勤秘书赶紧笑着说道,“一零四师已经控制住了巫水上游,当地山寨头人以及土匪匪首,大部都前往‘白云湖’投诚……”
临近过年,整个贞观三百零三年,在一种极为复杂的气氛中,正要结束。
而即便是个年尾,“劳人党”全体都仿佛要收个好尾,不留遗憾。
“武冈县是一零四师的师部驻地,师长涂天认为,这时候可以适当地向西南方向活动,跟第二军汇合。”
“唔……”
王角听到这里,沉吟了一下,“这个还是要讨论过后才行,你回复涂天,军事上、社会治安上,可以快刀斩乱麻,但是处理百姓的急切需求,要根据实际情况来看,要分清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次要的,道理要跟老百姓讲清楚,你不讲清楚,群众会有疑虑,我们的年轻同志,也会犯糊涂。不能出现‘降而复叛,叛而复降’的情况出现,这无疑是会大大增加我们的工作难度和强度,会造成没有必要的损失。”
“是!”
随着越来越多的小知识分子进入到“劳人党”这个大集体中,很多理想都会因此跟现实碰撞。
人的理想越崇高,面对小知识分子的“怨天尤人”“阴阳怪气”,也就会越剧烈,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会挫伤一部分人的信心,既有“劳人党”党员的,也有拥护“劳人党”群众的。
王角并不能靠屠刀来让这些小知识分子闭嘴,毕竟说到底,跟皇唐天朝这个奇葩的体制逻辑相比,“劳人党”的体系,显然要有更多的希望。
至少,在“劳人党”这里,他们骂皇唐天朝的话,可以变着花样,还不用担心东京街头的流氓就能把他们给做了。
但是,这些人一旦去了更艰苦的地方,总是要有一个淘汰的过程,有的人思想和都被改造了,将小知识分子体内的软弱都捶打了个干净,宛若百炼成钢,便是成了坚强的斗士、战士。
然而有些人,终究是扛不住这种过于理想化,甚至奋斗过程几近残酷,比楚国的“筚路蓝缕”“披荆斩棘”还要恶心不知道多少倍的寒酸,他们追求的,是“劳人党”战胜一个县、一个州、一个省之后的“阶段性胜利”,他们想要的,是享受胜利带来的果实。
为胜利的果实添砖加瓦,他们也不是不可以夙兴夜寐,但大抵上,就是笔杆子奋笔疾书的程度,真要是“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就要骂娘了,抱怨的话语都算是小事,赌咒发誓,大约都成了常态。
和他们一比,钻入群山的战士们,口舌是未必有他们锋利的,但因为是自己人,自然而然地,也会羡慕文化人的知识、教育甚至是谈吐,可越是如此,越是当成了自己人,自己人的抱怨、咒骂,也就越有杀伤力、影响力。
王角并不认为自己和自己的同志们能够彻底地解决湘西的“匪患”,因为“民匪一体”这种事情,必然是跟当地的地理环境、文化环境相辅相成的。
这里还保留着原始的“巫蛊文化”,交通又极为不发达,往来进出的运输,唯一一条官道基本上一年四季能够保持畅通的时间,不会超过五个月。
长期的泥石流、山洪、泥泞,会中断交通,会让人与世隔绝乃至闭塞,所以没有一个先进的组织前去组织民众修桥铺路,这里会长期的,数以百年、千年计算地继续“民匪一体”。
但是,王角可以让当地的最大多数阶层,也就是最穷苦的老百姓,选择相信自己,相信“劳人党”。
他的诚意,计划中一共有三个。
第一,消灭为祸一方的土匪头子,将土匪山寨掌控的土地,重新分配给当地群众。
第二,以武冈县为大本营,组织群众修建水库,增加武冈县当地的水浇地面积,同时也解决了巫水上游的一部分通航能力。
第三,组织群众修桥铺路建水库,一应开支都从“劳人党”走账,由党产收入来支撑这些项目事业,初步批复下去的贷款,是八百万斤粮食,其中两百万斤是跟随剿匪部队逐渐囤积在武冈县。
这三个,第三个是已经肉眼可见的,几乎所有脱离了土匪寨子的老百姓,哪怕互相之间方言不通,甚至是语言都不通,可都是人,都是要吃东西的,一辈子就没吃过白米饭的山寨农奴,只知道头人、豪帅是吃的饭是白的,自己却并不知道,那白米饭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劳人党”说会给粮食,粮食有了。
“湘义军”说土匪一定会被清除,土匪没了。
言必行,行必果。
“约法三章”为何能够成就炎汉伟业?哪怕翻开“约法三章”一看,不过平平无奇的约束。
盖因能够做到本来应该做到的事情,已经是统治者们难能可贵的品质,掌握权柄的人,能够不被权力异化,那真的是凤毛麟角。
也正因为如此,普通、平常,反而成了不普通、不平常。
穿越前,王角在某些工厂、工地当保安,总觉得某些规章制度看着非常奇葩。
等穿越后,他自己要支持工业建设、工厂设立之后,才知道看似弱智一般的某些安全管理条例,是真的非常有必要。
工业只是社会组成的一部分,而安全管理条例,只是这一部分中的又一小部分环节,和整个大社会相比,子项的子项是微不足道的,但尚且如此,何况是相较于整个社会的承诺?
“劳人党”也好,“湘义军”也罢,在详细的剿匪成功与否,除了自身实力为重要保障,最为主要的,是要有支持甚至是供养“劳人党”“湘义军”的土壤。
有一支“冻死不拆屋”的古典军队很容易,有一支“军民鱼水情”的人民军队,那就是难如登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