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说这些话的时候语音中还略微带了一丝的傲气,仿佛能跟着这么有见识的王爷,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当然,也的确如此。
“王爷说永王卫的条例和操典难以全面推行的根本原因在于财政!”
“财政?”朱厚照微微点头道:“厚炜的意思是将军们吃空额喝兵血?”
周宁摇头道:“历朝历代都有吃空饷喝兵血存在,无非是严重与否的问题罢了,王爷说的财政是养兵和军用,陛下也看到了,自从王爷整顿三营,并三营为神策军之后,户部拨给神策军的军饷依旧是曾经三营的份额,可如今神策军的兵力比以前三营总和多出了接近一倍,而且陛下也看到了,现如今神策军的伙食和军用比以前高出了不止一倍!也就是说以前三营每月的饷银加上别的一共只有五万,现在则需要最少十五万!这多出来的十万两,就是王爷自己掏的腰包!”
朱厚照有些无语更有点惭愧,以前户部拨给三营的银子,不知道多少进了各级将领的腰包,可现在神策军没谁敢中饱私囊,却还要永王自己补贴,其中高下已然立判!
“神策军一个月就多出十万,一年就要一百二十万,朝廷还有护卫皇城的二十六卫,还有九边边军数十万人马,这要是按照永王卫的标准,一年军费至少多出数百万两!所以王爷说朝廷根本养不起,这练兵之法也根本无法推行,想要推行除非改革财政!”
朱厚照叹了口气,户部穷啊,为什么穷,因为税收来源有限,无非也就是土地税、盐税、漕税、矿税以及可以忽略不计的商税……
而户部用银子的地方简直多了去了,朱家子孙的俸禄,官员的俸禄,养兵的银子,赈灾治理的银子等等,一层层剥下去,户部除了天天哭穷喊没银子以外,也没别的能干的事了。
至于内库,内库的收入主要来自于皇庄皇田,可说实话从这些地方收来的银子,甚至连供他吃喝玩乐都不够,更别提宫人的月银和赏赐了,他倒是不止一次朝户部开口要过银子,只可惜那群吝啬鬼绕来绕去差点把他内库的银子绕没了……
所以朱厚照也老实了,只要
没到绝境坚决不跟户部开口,户部想要他掏银子也是没门!
“厚炜镇守湖州,又是开钱庄开酒楼还开剧院,还收着二十万亩地的佃租,看来这些年银子没少赚呐。”
周宁微笑道:“王爷曾戏言,说大宋国土不足大明一半,可却能打延绵百年的战争,其中缘由就是因为宋富,宋为何富,在于征税,哪怕所征之税多有不合理之处导致民间起义层出不穷,可终究还是富足,而富足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发展商道,抽取高额商税。”
朱厚照哼哼道:“这一点朕岂能不知道,历代先皇又岂能不知,太祖皇帝当年制定商税三十税一的目的是为了复苏大明的商道,却没成想直到如今便成了惯例,但凡想要改革商税的先皇,必然会被百官抵制,拿出那一套什么‘食禄者,不与民争利’的废话来搪塞,以至于皇家想要征收商税根本就不可能,厚炜想要动商税,只怕朝政不稳。”
“陛下可曾想过为什么朝臣们要反对加征商税?”周宁突然间反问了一句,倒是让朱厚照有些措手不及。
“说来听听,朕也想听听朕这位弟弟的高见。”
周宁说了半天的话,心里面的紧张感已经淡化,闻言肃声道:“其实很简单,是因为如今的文官群体已经与大明的商贾利益彻底挂钩,形成了紧密相连的利益团体,尤其是朝臣与苏浙等富庶地区的商贾息息相关,他们本身就代表了商人们的利益,甚至于官员们很多自己的家族就从事商道,他们自然而然不愿意加征商税,因为那样征收的就是他们自己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