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的顾虑不无道理,现在皇帝确实没有做出威胁到文官整体大利益的事,可以后呢?
皇帝没干不代表他不想干,今上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诓骗诸王入京城,然后集中居住,敢毫不在意世人眼光,丧心病狂的卖王府,敢整饬禁军和边军,下一步还要对屯兵制动手,那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
现在没干只不过是皇位未稳,底气不足罢了,皇帝现在疯狂敛财,然后用敛来的财物去整饬军武,等过上几年,全大明接受过改变的百万军队都为皇帝誓死效忠的时候,今上还不动?
如果今上以武力压服朝堂,届时手无缚鸡之力,光靠一张嘴皮子的文官拿什么抵抗?
儒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占着大义的名份,确保皇权更迭的正统性,也就是说,只要皇帝在乎身后名,不希望自己万年之后在文人的笔杆子底下成为昏君、暴君的话,那么就算皇帝也要向文官低头。
其本质在于皇帝也要靠文官治理天下,文官再如何,至少他们手里没有军队,不可能因为文官出现藩镇之祸,也不可能篡逆谋反,皇
帝用儒家自然也就用着放心。
这才是文官能和皇帝叫板的资本。
可嘉靖帝更在意的是军队,更喜欢的是杂学,尽管没有表现出对儒家不屑一顾的样子,可杨廷和知道一旦嘉靖帝有能力扶持杂学人才出仕,那么他一定会让杂学中坚进入朝堂和儒家分庭抗礼!
到了那个时候皇帝左手握强军,右手有储备人才,如果真要对儒家动手,那后果必然是灾难性的。
但忧虑归忧虑,杨廷和也知道自己的担忧没有太大的用处,因为一切都还没发生,就不可能让文官产生警惕,就算他出言警告,效果也不会有多好。
“首辅大人,王尚书求见。”内阁属官在值房外禀报,打断了杨廷和的思绪。
“让他进来。”
兵部尚书王琼迈入值房,毫不客气的拖过一张椅子在杨廷和的对面坐下,脸上掩饰不住的露出一缕缕焦虑。
“王尚书这是怎么了?”
“宫里面下旨了?”
杨廷和眉头一皱,皇帝的旨意需要内阁签署,然后再拿回司礼监盖印,才能正式生效,直接给兵部下旨?这是皇帝又在公然破坏规则。
“什么旨意?”
王琼弹道:“也不算旨意,今上要兵部出具调令,命京直二十六卫尽数拔营前往神策军驻地接受整编!”
杨廷和哦了一声。
“首辅什么意思?”
“意料之中的事罢了,无需大惊小怪。”
王琼目光直了……
“今上这是要干什么!”王琼怒了:“改三营禁军,扩军十万也就算了,如今拆散神策军,让吏部出具升迁武职令,直接让几个名不经传的小将去九边任总兵,将原军镇总兵尽数降了半级,边镇不稳,京城不安呐!如今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