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场宴集虽则中心内容是替五大王相看姬妾,不过一般相看都得提防着没相中的结果,所以就需要掩示,让这场相看表面上还像个普通宴集,罗夫人不是单独前来赴宴,她还带着几个儿郎,要说她带女眷赴宴才更加合适,奈何罗夫人没有女儿,唯长子娶了妻,儿媳妇刚刚诊出身孕,不适合出席宴会。
罗夫人嫁的是郑国公,可今日除了郑国公府的三个儿郎随同赴宴之外,又另外邀请了两个亲族子弟。
其中一个是沂国公府的晏三郎,名迟,字无端。
大卫的贵族行宴,已经讲究男女分席,郎君们的酒宴设在澄池上的揽月亭,但晏迟却对无边楼“慕名已久”——相邸的古楼园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有无边楼这座古楼,它原本就是临安城中的古迹,为多少文人墨客必当一游,无边楼第一层的四壁,留下不少游客的诗文,其中一首诗就是晏迟的故人所留,但晏迟现在想看故人的墨迹却不容易了,因为无边楼已经成为相邸的私产。
澄池,无边山色,被官家随手一圈,都划给了覃逊扩建宅邸。
晏迟提出这要求,郑国公世子也替他相求主家予以方便,今日负责招待男宾的东道主二郎覃渊一想,罗夫人和自家伯母的宴厅设在无边楼顶层,而晏迟去的只是一楼而已,仿佛也不碍什么事,就很干脆的点头同意了。
揽月亭距无边楼,一望的距离而已,晏迟也不需要别的人带路。
这个时候他已经从无边楼出来了,但暂时还不打算去击鞠场,因见澄池边柳荫之下,靠着假石建的一座小亭还是旧迹,立时让他想起了多年之前,和好友最后一次在这里推杯换盏的情境。
晏迟突然就想在这里坐一坐。
怎知刚坐下来十余息的时间,就听一声“哎哟”,一个女子的声气,像不慎崴了脚,但不知为何声气里带着笑意。
“四妹妹这么大力气,差点就把我推石山上去了。”“哎哟女”的声气继续说:“三月,你先和胭脂站在那边,别过来,我和四妹妹好生说说话。”
“覃芳期,你这娼妓生的下流货色,一边冲彭六郎秋波含情,一边又想挡我姻缘,你就看不得我好,没长着人心肝!”
晏迟挑眉:这位“四妹妹”应当就是罗夫人相看那位,听起来很暴躁啊。
但他却没听到“哎哟女”发火,声气仍是笑意:“四妹妹,我哪想挡你姻缘,我可是一心为了你好。”
晏迟又挑另一边眉:被骂的这个女子城府倒深,这般年岁的高门贵女,就没几个听人口出恶言还能心平气和的。
他只继续听“四妹妹”的应对。
“你少花言巧语,你哪里为我好了,明知道罗夫人今日是为相看我,你偏来搅局,有你在罗夫人眼里根本就看不见我了!”
恩?这两姐妹看来相貌相差悬殊?
“四妹妹怎不想想,罗夫人今日是替五大王相看,但我们两个可都是庶出,可有庶女贵为正妃的理?罗夫人分明是给五大王挑姬妾。”
“姬妾又如何?五大王日后是会被封亲王的,便是姬妾,也有孺人的品阶,那也比你嫁给彭家这破落户强!覃芳期你就是眼红我能攀上五大王的高枝,想抢我的好姻缘!”
恩?还有说自己攀高枝的?晏迟觉得“四妹妹”的头脑着实堪忧。
“周小娘就是这样跟四妹妹说的?官家还没下旨赐婚,五皇子妃的人选未定,罗夫人为何急着替五大王相看姬妾?我若料得不差,定是官家已经择定了正妃的人选,但密而未宣,且未来王妃又定不合贵妃心意,所以才想着挑个姬妾牵制正妃,贵妃可不仅仅是五大王的生母,还是太子殿下的生母!这里头的门道深了去,四妹妹真有自信被裹挟进去还能应付自如?”
“我不能应付,你就能应付了?你分明是拐着弯骂我脑子不如你!”
是这意思,难得“四妹妹”也有聪明的时候。
“我跟四妹妹说句实话吧,大夫人绝对不会赞同我嫁去五大王府邸做孺人的,四妹妹别不信,听我慢慢给你分析,罗夫人今日待我这般热忱,无非是看中我的容貌……哎哟,君子动口不动手,胳膊上的肉都被你拧下来了。”
“覃芳期你不做人,你这话就是说我头脑不如你,容貌也不如你,横竖和你比起来我就是一无是处呗!”
晏迟微笑,四妹妹拧得好,你那姐姐就是这想法。
但他竟听“姐姐”居然也承认了——
“四妹妹怎么就听不得实话呢?行了啊,我今天脾气好却也是有限度的,你再这样我可就还手了!”
得,这下“四妹妹”被彻底气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