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是个老实人,别说相邸酒宴了,寻常陪芳期晨昏定省,她在冠春园里都不敢东张西望,那天别说晏三郎,她连罗夫人是什么模样都没看清。
芳期也不用三月解释,冲她摆了摆手,继续津津有味的趴门框。
只听晏迟道:“前日晏某在覃相邸,酒宴上吃了一道鹌子水晶脍,风味竟比在宫宴上吃到的还要独特些,着实令晏某回味无穷,故而虽知这里是温娘子的私宅,并不是酒肆餐档,只望温娘子能够破例,晏某愿奉五百两银,烦劳娘子专制这道菜肴。”
“不是小妇人不知好歹,这一道菜,食材需要预先准备,恐怕无法答应晏郎需求了。”
“晏某也非是相求今日立即能再尝美食,端午三日假期,温娘子应当会操持相邸酒宴,况怕也抽不出空闲,那么自端午日始,晏某提早十日预订,温娘子应当能够准备充分了。”
“这……”
“温娘子看上不金银这等俗物,晏某倒还有些门道,只要温娘子答应偶尔替晏某烹制美味佳肴,食金之外,晏某可为温娘子提供酸枝木足以打造一套桌椅,一张凉榻,两个花几,四面画屏如何?”
芳期听得暗暗心惊,倒不是为了晏郎的大手笔,心惊的是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投温大娘所好。
温大娘因为职业关系,最在意的就是身上遍染油烟味,因此对各种香料极度沉迷,芳期财短气虚,只能提供给温大娘她配制的香药和香囊,明知温大娘更加渴慕的是一整套能散发幽香的红酸枝家具,她却无能为力。
说起来芳期知道温大娘的喜好,还是因为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才有这“天赐良缘”。
这晏三郎是妖怪么?他到底怎么在两日之内,就摸清温大娘的心头好了?!
但温大娘俨然并不在意晏郎是怎么知道她的心头好,听见酸枝木三字时就恨不得立时直奔疱厨先做一道鹌子水晶脍摆晏郎面前了,但说出去的故弄玄虚,没法羞耻的立时收回,只好继续故作矜持下去。
“那就一言为定了。”
“木料晏某已送至门前,温娘子是想自己请工匠打造呢,还是干脆由晏某请人打造成品再送来宝宅。”
“不用不用,怎敢劳烦晏郎,小妇人自己请人打造就好。”温大娘连忙说道。
要知红酸枝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木材,这是舶来物,往往运抵后即呈样官方,先得满足官家造器所需,这之后赏赐宗室王公后,便有剩余由官衙交易市商,立时也被权贵高官枪购一空了,温大娘有个小姐妹,是在御内做厨娘,曾经得赏了一张红酸枝的春凳,艳羡得温大娘眼红了足有大半年,死缠硬打才让小姐妹答应把春凳借给她使用三日,要不温大娘怕得和发小反目成仇了。
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啊?足足能布置一间雅室的红酸枝呢!!!
当然得先运进自己家才能安心,万一晏郎反悔了怎么办?!
晏迟一笑,也不勉强,只道:“酸枝木难得,晏某认得一个好工匠,写了帖子一并交给温娘子吧,温娘子用这帖子去请工匠打造一应器具,才担保不会废了好料,这位工匠也是个异人,若无好料,万金都请不动他出手,若有好料,他便不会漫天要价。”
说完,抬眼往芳期的方向看来。
主仆三个齐刷刷吓得缩回了头,且不约而同就直往私厨逃窜,还是芳期先反应过来,先跺了下脚:嗐,我到底为什么怕那晏家子啊,仿佛他看我一眼我就真成贼了?
八月吐着舌头道:“晏三郎明明跟温大娘面前文质彬彬的,往这边看目光也太吓人了,奴婢脊梁骨都险些被这一眼冻僵了,他别不是发现了我们偷窥吧?”
芳期大怒:“我们这哪里叫偷窥?这里是他家?是他和温大娘熟还是我和温大娘熟?我还没质问他悄悄支使我家厨娘接私活的行径呢!”
三月被吓得更傻,估计脑浆都被冻得梆硬硬了,结结巴巴道:“沂国、国、公府的、的、公子、子,是温大娘的情郎?”
八月笑得险些没倒灶台上:“听那二位的对话,就知道是咱们胡思乱想了,三月你胆子也太小了。沂国公府是勋贵,他们家的公子拜访,温大娘自然是不好在偏厅接待的,请进来说话也在理。”
芳期本不想理论这件事了,怎知脑子里“叮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