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在屋子里的软榻里歪着了,芳期还缓缓地吃了半盏温热的什锦鸡糜粥,漱口后还噙了颗齿香丸,才说起鲤儿的婚事:“隔壁梅园,外子早就交给了邵州梅氏族人负责管看,现里头管事的人,按辈份外子应叫他一声舅父,但实则与外子年岁相近,所这这件事,我本就托给了梅家舅母,她姓秦,娘家也在邵阳,是书香门第,就说她娘家有个侄儿,二十有三,因连遇父丧母丧,耽搁了婚事,而今除了服,舅母的父亲是这位秦郎君的叔祖父,血缘最近的亲长了,所以想着替侄孙做主婚姻大事。
梅家舅母是一片好心,说是对秦郎君知根知底,晓得秦郎君性情温和,值得托付终生,他的家中,原也有田宅,家境甚宽裕,秦郎君上头唯有一个姐姐,就嫁在邵阳,只恨姐夫不可靠,当着官,纳了两房姬妾,带着姬妾去任上,把秦郎君的姐姐撇家里头照顾翁姑,抚养子女。
秦郎君啊,虽也经了十年寒窗苦读,可要是经科举入仕,就不能在邵阳就近照顾姐姐,姐姐没了他这唯一的血亲手足撑腰,在夫家的日子恐越发艰难,所以他就没了走科举的心思,只一心想着管顾好家业,防着姐姐因失了庇靠,被夫家欺辱时他鞭长莫及。
舅母倒是不嫌鲤儿是寒门出身的女儿,只担心着她的父亲,顾虑说合这样一门婚事,被人议论刻薄侄孙,起先还跟我商量着,若是淮王妃不介意,莫如认鲤儿为义妹,再给鲤儿这一体面,就能杜绝了多事之辈,议论秦家的叔公给侄孙说的这门婚事门不当户不对,是有意刻薄了。
可巧,我现有了湘王妃的头衔,正好官家还赐了邵阳为食邑,就寻思着这件事干脆不用麻烦淮王妃了,不过我是个行事不拘泥礼矩的,真要做媒,更在意的是秦郎君与鲤儿间能否彼此中意,要是舒妹妹无异议,我可让梅家舅母写信给秦郎君,他要是乐意,先来临安相亲,如果和鲤儿彼此都能相中了,我就认了鲤儿为义妹,免得让秦家叔公为难。”
芳舒欢喜道:“听起来秦郎君很是不错,可他毕竟是读书人,真不在意娶的妻室是寒门出身?”
“因为秦郎君说了不愿入仕,其实要替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很有些困难,毕竟书香门第,都望着女婿能走科举仕途的,这样一来或许就只能考虑庶女,不是说庶女就一定不如嫡女,只秦家亲长们也担心着养在闺中的女儿,究竟是个什么情性难以笃断,庶女相较嫡女,更少在人前露面,好歹也只能听女家的亲长怎么说了。
秦郎君也跟他叔公直言了,不强求门当户对,因着他家没有父母高堂,中馈肯定只能托付妻室,首要的就是妻室懂得持家,性情良善,万一他的姐姐在夫家着实过不下去了,愿意和离归宁,他的妻室不至于因此嫌弃姑姐而生是非。
我听着舅母的说法,她的这位侄儿是个务实且重情的人,着实是因秦家老叔公毕竟得为自家儿子的名声仕望考虑,怕担诽议,所以斟酌来斟酌去,婚事竟还一直没个眉目。”
芳舒颔首:“既是这样说,我也赞成先让秦郎君和鲤儿见一面,看他们彼此能否相中,就是为着我身边的婢女,烦劳三姐又得认个妹妹了。”
“这算什么妨碍?横竖这婚事若成了,鲤儿嫁的也是梅氏的姻亲,我反而落了亲戚家记个人情。”芳期说完这桩事,就撑不住困倦般打了个呵欠。
正这时,四月来禀报王老夫人、谢老夫人、马娘子等等亲长来了,芳期神色便越是懒乏:“来就来吧,我这会儿子累得慌,可没精神听他们的训诫,得养精蓄锐一番才好应对。”
芳舒听芳期说这话,心里就是一动:“听三姐这话,难道跟老夫人近来又有了争执?三姐而今可还有妊呢,老夫人怎么也该体谅几分才是。”
芳期轻哼一声:“早几日使相府的谢恩宴,正好撞着了官家册封外子之礼,我遣了徐娘去使相府道缺席,怎知闹出好些个荒唐话……不说也罢,我已经不指望老夫人的体谅了,就望着她老人家别在今日闹得太难堪吧。”
“那我替三姐先去招待老夫人,也好侍机规劝。”
“有劳舒妹妹了。”芳期道谢。
又说晏迟,这会儿子正在招待梁国公陈瑛。
鉴于他一贯的性情就颇疏狂,不按礼节行事,干出这种把大多数宾客晾一边儿,让湘王府长史负责招待,自己拉着某个看得顺眼的人说阵子私话的事,着实不值得咄咄称奇了,也没人敢挑他的毛病。
倒是受到了如此待遇的梁国公颇有些喜出望外,正要说些荣幸感激的套话,晏迟把茶盏先是一搁:“内子入宫,见了皇后,颇为感激皇后在太后跟前对我们夫妇二人的维护,也甚为皇后的处境感到焦虑,我答应了内子,尽力保住皇后的中宫之位,所以今日才请陈公来此议计。”
陈瑛顿时凝重了神色。
“先说一件吧,皇嗣其实不是皇后的威胁,陈公转告皇后,要力保皇嗣平安,警防皇嗣遇害,皇后被污为凶手。”
“这……”
“淮王能有一个嫡子,日后就会有第二、第三个嫡子,所以哪怕现在的皇嗣遭遇意外夭折了,皇后也无法阻拦官家再次过继淮王嫡子为储嗣,皇后的威胁实为太后,不过皇后总不能加害太后吧,所以只要太后在,储嗣必然只能是淮王妃所生。”
“那么明贵妃,大王是否能想办法先……”
“我看明贵妃是福薄之人,根本没有母仪天下的运数。”晏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