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促之下薛婕妤的决定只能是不带银叶前去阻拦,而且还令仁明殿里的两个靠得住的宫人将“好意”通风报讯的银叶扣押,她甚至来不及回端明阁去调派其余人手,便追赶何双图去了,薛小妹眼见情势危急,心里虽然惊惧,却也毫不犹豫跟着姐姐一路小跑。
何双图却等在了清凉苑外。
当薛婕妤叙述到此时,芳期留意见她强调的是一个“等”字。
芳期刚才去过清凉苑,知道那里既是往明晖园去的必经之途,而且还相对僻静,因为尚属内廷范围,清凉苑并没有安排宫卫宿守,后来发生的事除了何双图一行及薛婕妤姐妹,也只有崔内人等值守在清凉苑的宫女是知情人,司马修分明是故意择中了清凉苑做为杀害太子之地,但要是薛婕妤不至,何双图便为显然的凶手。
何双图虽说也是仁明殿的人,隶属陈皇后管令,但如此明目张胆杀害太子,他难脱罪不说,恐怕也无法说法官员臣公相信陈皇后就是真凶,司马修根本不能达到陷害陈皇后、薛婕妤以及湘王府的目的,因此何双图才要“等候”。
当薛婕妤拦下何双图,夺回太子,被何双图逼入清凉苑,何双图就能动手杀人。
虽说薛婕妤一方,有奶母等人,可早有准备的何双图已经召集了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宦官,他们一定安排了人在清凉苑另一侧的西门外看守,薛婕妤只要被逼入清凉苑,根本无法从这个宫苑脱身。
清凉苑的宫女就算会保护薛婕妤及太子,何双图只以为她们不过是弱质女流,根本无法阻止他们的凶行,更或者司马修起初的安排,银叶还有另一个关键重用,她潜藏在薛婕妤身边,趁薛婕妤不备,动手将太子杀害,太子只是一个襁褓小儿,连刀匕都用不上,夺过来直接丢进清凉苑的水池中,就可以造成太子被溺毙。
何双图得手后,完全可以反诬陈皇后及薛婕妤趁着太后嘱令将太子带去明晖园的时机,拦截杀人,栽陷太后及他用以狡辩脱罪,仁明殿众人就算有活口,但天子怎会相信皇后一方人手的证辞,将太后定罪?
至于太后,根本不知会有这样的事故发生,自然没有令枣氏去仁明殿传令,太后也肯定会发现事有蹊跷,但这样的情势下,只能坐实陈皇后、薛婕妤以及湘王府的罪行。
枣氏和何双图都是听令于司马修。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司马修只需要如实告知太后,被杀害的太子其实根本不是淮王妃所生,而是覃孺人所生,他之所以行此调包之计,只是为了铲除陈皇后及湘王,太后难道还会追究司马修先斩后奏的行为?
可司马修低估了薛婕妤,更加想不到清凉苑的宫女崔内人是晏迟的人手,他的计划不会成功,太子不会死。
芳期此时虽已经完全洞悉了司马修的阴谋,以及晏迟的应对计划,心里却清楚司马修不会因为事态有变便手足无措,他仍然会狡辩,哪怕太子还活着,司马修也不会放弃继续坐实陈皇后和湘王杀人未遂。
她只听薛婕妤继续说道“妾身令保姆尚宫抱着太子返回仁明殿,却被何双图等逼入清凉苑,何双图等凶徒紧追不随,却还喊叫着妾身欲对太子不利,多得清凉苑的宫人崔氏闻听事故,接应妾身躲入清凉苑中的一处小院,并栓上了院门,何双图等在外撞门,妾身情知在小院也难保安全。
妾身问崔氏,小院可有别的门可脱身,妾身当时不及细想,只盼着经那一阵拖延,妾身可经清凉苑的西门出,绕还仁明殿,可崔氏提醒妾身,就怕何双图既有阴谋,早已安排了人手守在西门外。
崔氏提醒妾身,小院后墙略矮,且那处小院本就是宫人们的值舍,还有器具杂物房,所以有便梯,清凉苑的便梯备有数张,一人先上墙头,接过底下人递来的便梯,往墙外放稳,就能越墙而出。
崔氏还提醒妾身,何双图因在清凉苑中受阻,只怕会调出几人伏藏在回仁明殿的途中,所以为保太子安全,最好是先找地方藏匿,遣人奔往明晖园去,将险情禀知官家,藏匿之处也为崔氏建议,说崇光阁距离清凉苑不远,宫里的人均知崇光阁被锁禁,却鲜有人知崇光阁尚有一小门,其实并没有落栓,如果妾身往崇光阁躲藏,何双图等一时半会儿绝对不会想到。”
薛婕妤说到这时,有一停顿。
芳期看了一眼杀手何双图,这个白白胖胖的宦官此时双眼无神,芳期便想他的内心肯定正在崩溃——崔内人在宫里,应当从来就没有引人注目,若是机智能干的宫人,多数都会安排在后妃的殿阁服侍,要么就是在各房署供职,而在冷冷清清的殿苑里值守的,其实均为负责扫洒的粗使宫婢,这些人在何双图乃至于司马修看来,都是既懦弱又迟钝的,一点价值没有,也根本不需在意。
他们又怎能想到崔内人竟然是晏迟极为重要的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