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兀自点了点头。</p>
子书岁直起身,最后扫视云秀一眼。</p>
见云秀双手中没有撕下她洁白的衣料,这才勾了勾唇角,转身跃上房梁,攀上屋檐,从那缝隙中钻了出去。</p>
房中的香气已被屋顶的空隙散了干净,子书岁将瓦砾摆好,从下人房的后侧跃下,确保无人看见。</p>
云秀面色潮红,又抱着那枕头开始嗯嗯啊啊,起起伏伏地喊着萧必安的名讳。</p>
而后,管家将门栓撬开,一众丫鬟拥入房内,瞧见这场景,大为震撼。</p>
再一听云秀口中喊的名字,众人挤鼻子瞪眼,最终不知谁道了一句——</p>
“天爷啊,我的枕头!”</p>
京郊灵岛。</p>
幽山。</p>
冰雪融化,小院中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p>
廊下,一盏灯在寒风中拼命摇晃,冷风簌簌将灯盏往墙面上吹打。</p>
屋内,寂静无声。</p>
一张木桌和两把椅子,桌上是一碗面,一支蜡烛,和一碗新出炉的兔肉。</p>
萧必安坐在一张椅子上,而另一张椅子上摆放着一件白裙,是子书岁昨日落水后放在此处烘干的那条。</p>
约莫是忘记带走了。</p>
此时静静地躺在椅子上。</p>
越发衬得屋内孤寂萧条。</p>
明明这些年,每回在幽山小住,都是萧必安一人,分明他早就习惯,甚至颇为享受着山中独居的日子。</p>
可今夜,却有些抑制不住的落寞。</p>
就像是感受过温暖的人,突然又回到了荒芜之地,心中便生出几分怅然若失之感。</p>
他正捏起筷子,微风从窗棂缝隙中吹进,桌上的烛光微微拉长,在他的眸光下,熄灭。</p>
房内陷入昏暗,兔肉的香气扑鼻,却似传不进他的嗅觉中。</p>
竟是毫无食欲。</p>
萧必安身形未动,他垂下眸。</p>
早知今日,昨日便不该带人来的。</p>
……</p>
这厢,子书岁得知了沈令宜和萧锦瑟欲对她不利,入了夜,她便偷摸着从府中出去。</p>
府中巡卫不减,可萧必安不在,莫名给了子书岁许多安全感。</p>
她躲开耳目,从墙头轻跃而出。</p>
荣信侯府。</p>
一抹白影娴熟地找到前院厅堂,飞身在屋檐之上,掀开瓦砾望着厅堂内的一家四口。</p>
一家四口尚不知被人窥视,正其乐融融地相处着。</p>
荣信侯沈勤美四十有六的年纪,却因保养得宜,看上去仿佛只有三四十岁。</p>
他面庞俊美儒雅,眉宇间透露出一种读书人的睿智,而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又藏着丝丝算计。</p>
沈勤美身着一件墨绿色的长袍,袍上绣有精美的云纹,怀中抱着满月的儿子,眉目带笑逗着稀罕的小儿子。</p>
他的身侧,是他深爱的妻子周氏。</p>
子书岁的目光在周氏的面庞上略有停留,因为她从未见过周氏。</p>
遥想八年前,子书岁的母亲——咸阳长公主被污蔑通敌的前几日,方才得知沈驸马在外养了外室。</p>
那外室的两个女儿,与子书岁姐妹一般大。</p>
沈令薇,与沈永宁同岁。</p>
沈令宜,与沈永安,也就是子书岁同岁。</p>
这仿佛是天大的笑话,是讽刺,在讽刺母亲一直被蒙在鼓里。</p>
甚至,当母亲得知这一切时,沈令薇已经在燕京中凭借商女之名崭露头角,获得一众权贵欢心,得到他人倾慕和帮助,成了皇商后让九五之尊都为之倾心。</p>
年幼时,不知情的子书岁还在姐姐的带领下,去沈令薇的茶楼喝过茶、在沈令薇的首饰铺里买过不少首饰。</p>
也与沈令薇打过照面。</p>
子书岁犹记得母亲曾言,这个世道女子不容易,所以母亲此生尽可能地帮助女子,也教导子书岁姐妹两人,不可对行商女子有所鄙夷。</p>
靠自己双手吃饭的人,总是不丢人的,甚至值得尊敬。</p>
是以,在沈令薇做生意之初,在起初沈令薇被贵女嘲笑时,是子书岁的姐姐——沈永宁为她解围,甚至宽慰开导于她。</p>
那时候,姐姐根本不知,沈令薇会是父亲的外室女儿。</p>
也根本不知,沈令薇有多嫉妒有多痛恨,有着郡主之尊的沈永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