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真的很讨厌黑暗。</p>
她将半张脸埋入枕头里，却怎么也掩不住心底愈浓的慌乱情绪。</p>
过了大半个时辰，或许更久，直至外面没有任何声响，只余轻微蝉鸣声的时候，沈呦呦仍没有睡着。</p>
心中那种慌乱情绪愈发扩大。</p>
她睁眼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却仍撑着不敢闭眼，仿佛一闭眼，就要被这浓郁的黑暗吞噬。</p>
她怎么会这么没用？</p>
连黑暗都不敢面对，又谈何为从前的小凤凰讨回公道，打败这方天道，拯救这方天地呢？</p>
明明是血统高贵的凤凰……她却没有展示出任何过人之处……她真的……好差劲啊。</p>
一瞬间，难以言说的绝望感几乎要将她淹没。</p>
她的心脏像是被揪着，连呼吸都急促起来。</p>
不能再想了……不能……</p>
极度的幽暗中，她脑中却乍然响起一道清朗声音：</p>
“我就在隔壁。”</p>
像是得到什么引示一般，她抱着软枕跌跌撞撞站起身来，强撑着发软的身子，闯出了帐篷。</p>
外面是透着些古怪意味的沉寂，可此时的她脑中昏昏沉沉，哪里想得了那么多。</p>
她的脚步急促且沉重，却没有惊动任何人。</p>
望着近在咫尺的帐篷门，她思绪清醒了一瞬，却还是咬着牙，探身入内。</p>
“谢知涯……”</p>
黑暗中，她的声音分外清晰。</p>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p>
“对不起对不起……”</p>
“但我好难受，我不敢一个人。”</p>
帐篷内有了声响，谢知涯微带倦意的声音响起：“呦呦？”</p>
“嗯。”</p>
她低着头，小声地应，“好黑，我真的好害怕，对不起，吵到你睡觉了。</p>
谢知涯自然是没有熟睡过去的，早在沈呦呦跑出帐篷，他便有所感应。</p>
此时，他眯一点眼，便瞧见门口处，正蹲着一只毛茸茸的熟悉小毛球。</p>
那小毛球还拎着个比她还高的枕头，浑身撒发着一种哭唧唧的沮丧情绪。</p>
她语气委屈巴巴的，</p>
“我能不能……在你门口打个地铺啊，我会很乖的。”</p>
谢知涯笑了笑，起身从一旁储物袋里摸出了些东西。</p>
一只小竹篮，里面还铺着小被子。</p>
一枚夜明珠，散发着温柔的光泽。</p>
他将散落的发丝往后捋了一点，将竹篮在帐篷另一边安置好，又在边上放上夜明珠，轻声招呼她：</p>
“过来睡觉。”</p>
有了光亮，虽然只是一点点，沈呦呦却觉得心里阴霾像是被驱散。</p>
她磨磨蹭蹭地拽着软枕走过去，看着另一边屈膝坐着的谢知涯，心底酸酸的，竟有点想哭。</p>
她扒着边缘，蹦进了竹篮里，用软枕捂着小眼睛，擦掉溢出的一点点泪花，</p>
她声音闷闷哑哑的，“谢知涯……”</p>
她小小声念出他的名字，然后声音更低了，</p>
“你真好。”</p>
真的是太好太好了。</p>
“快点睡觉。”</p>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温柔，</p>
“不要害怕啊，我在边上。”</p>
这句话仿佛真的有魔力一般，沈呦呦哼哼呼呼地应了，将整只球埋在软乎乎的枕头里，竟真的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p>
借着夜明珠散出的温凉光芒，谢知涯只需微微侧面，就能看清竹篮里的小毛球的睡相。</p>
无论是人形，还是幼崽的模样，她的睡相都很乖很乖。</p>
被子盖的很好，端端正正睡在中央位置，一点也不偏侧。</p>
而此时，她均匀的细微呼吸声从另一侧传来，仿佛在做一个安稳的好梦。</p>
这种感觉于谢知涯而言，很奇妙。</p>
他从不曾想过，会有一只这样鲜活的小东西，一直待在他身边，给他满心满眼的信赖和欢喜。</p>
也让他……很喜欢。</p>
她不太聪明，甚至单纯得有些过分，一旦对某个人袒露了心怀，便不会存在有戒心。</p>
就如同现在，她睡在他身边，竟如此安心，一点儿防备也无。</p>
他若是想，只需一伸手，就能拧断她的脖颈，她不会有任何反抗的余地。</p>
他脑中突然回想起，那夜，在守寂堂的深坑前，所经的场面。</p>
望见露出那样神态，仿佛很是怜悯他的残魂时，他突然起了顽劣的心思。</p>
于是他哄骗他，引诱他，想让他撕破那伪善的假面。</p>
那模样实在碍眼，他不喜欢。</p>
就在他以为，那残魂会在听到那些话后对他动手。</p>
就在他手上悄然蓄着灵力的时候，他听见那残魂颤巍巍的声音：</p>
“你不会的。”</p>
说着，那残魂摇摇头，又重复了一遍，“你不会的。”</p>
闻得残魂话语中的笃定，他心头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可手上的灵力到底是化去了。</p>
他蹙着眉，冷笑了一声，道：“我为何不会？”</p>
那残魂指了那深坑：“你连触碰这这阵法时都分外小心，又如何会做出那样的恶呢？”</p>
残魂望着他的眼睛，眼里是满满的信任，</p>
“你若真的想要毁了这修真界，大可将这阵法毁了，不时便能达成目的。</p>
“又何须像现在这般小心？”</p>
“柏老怪那样精明的怪，都肯放你进这守寂堂，你绝不会是你说的那样的人。”</p>
他当时笑了，眼底却尽是寒霜：“你倒是会抬哄人……怎么，接下来，还要劝我弃暗投明？”</p>
望着残魂凝愣住的神情，他眼底冷意愈浓：“我或许是暗，可你们，却绝对不是明。”</p>
“岑敖天，我会杀，玄天宗欠我的，你们所谓正道欠我的，我也都会尽数讨回来。”</p>
“可……你……”</p>
那残魂看着他，眼神挣扎，像是想说什么，却终是叹息一声，</p>
“造化弄人啊……”</p>
“你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p>
他已有些不耐烦，“那又如何？”</p>
“这样并没有不好，人人怕我，惧我，我身边不需要有任何人。”</p>
而那残魂却只是叹息，随后，竟直接投入了那深坑中，</p>
“罢了，既是让岑老贼不快意的事，我自当助你一臂之力……”</p>
……</p>
正当他遐思之时，却突然被另一侧响起的细碎呜咽声引回现实。</p>
他立起一点身子，偏头看去。</p>
只见那竹篮里的小毛球，此刻却以极慌乱的姿态扭动着，嘴里不断溢出难受的呜咽声，又像是在低语着什么。</p>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哭泣，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p>
他轻缓起身，靠近她一些，却见她身上的毛毛尽数炸起，小眼睛皱成一团，似是在忍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p>
细碎的呜咽声再次响起，而这一次，他听得分明，她口中所低诉的，竟是，</p>
“不要拔我的尾巴，不要……”</p>
那一刻，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可久违的暴虐情绪却一瞬冲涌而上。</p>
他很想杀人。</p>
而她的哽咽声已然微哑，</p>
她唤他的名字，用极委屈的语调，</p>
“谢知涯，我好疼啊……”</p>
作者有话要说： 谢知涯（冷声）：我不需要任何人站在我身边。</p>
（肥啾啾除外</p>
呦呦：QAQ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