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霓看着忽然出现的语音邀请，愣了一瞬，不自觉地回头，环视周围。</p>
办公室里还剩两个同事，一个在补眠，另一个在飞快地敲着键盘。</p>
低头看了一眼，她握着手机，阔步出了办公室，往两栋楼之间的连接露台走去。</p>
露台两旁都种满了各种绿植，有几张玻璃圆桌和围着它们的三四张椅子。平时同事们休闲放松时，会到这边喝点东西。</p>
不过，温霓没有在圆桌边坐下，而是到了角落没有人的地方，坐在了一侧绿植的花坛边沿。</p>
手中的手机由于一方长久没有接通，自动断开了语音，屏幕也随之暗了下去。</p>
温霓解锁了界面，重新回拨过去。</p>
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p>
温霓率先开口解释道：“刚才在办公室，不方便说话。”</p>
“没关系。”闻庭雪缓缓道。</p>
听筒里传来一阵阵节奏感颇强的蝉鸣，比往常温霓在房间里时听见的更响亮，“你在哪儿呢？”</p>
“灯塔后面的菜园里。”闻庭雪回答她，“下午杜主任抓到了一只来偷吃青菜的野兔。”</p>
“野兔？”温霓讶然，“北寂岛还有野兔？”</p>
“有的，只是一般藏得好，下过雨之后，林子里有时候也会出现三两只。”</p>
温霓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你们把它抓起来了？”</p>
“嗯，暂时禁闭在笼子里。”闻庭雪转述道，“杜主任说要惩罚它，禁闭三小时，才能放它自由。”</p>
“那你现在在干嘛？”</p>
闻庭雪淡淡地说，“我在喂它。”</p>
“不是在罚禁闭吗？”温霓微微低下头，弯了嘴角，“你还喂它？”</p>
“所以是背着杜主任来的，他不知道。”闻庭雪的语气一本正经，“既然来都来了，不能让它饿着肚子走，这样会坏了灯塔的名声。”</p>
温霓不由地笑出了声，虽然很轻，但是仍被闻庭雪捕捉到了。</p>
“笑什么？”</p>
“没有。”温霓矢口否认，而后调转话锋，进入正题，“闻老师，我同事有点海洋水产养殖方面的问题想跟你请教，不知道你方不方便。”</p>
闻庭雪直接问道：“什么问题？”</p>
“邻区突破了小黄鱼人工养殖瓶颈，开始实现规模化养殖了。我同事已经采了一些现场的素材回来，但是专业方面有些东西她不太清楚，不知道稿子怎么写比较准确。”温霓顿了顿，“可能想问你几个问题，然后出稿之后，需要请你帮忙检查、确认一下内容。”</p>
“可以。”闻庭雪一口答应，“小黄鱼规模化养殖，也是我们所里的项目。”</p>
“那太好了。”温霓说，“我是让她加你呢，还是拉个群聊？”</p>
“拉个群吧。”</p>
“好。”温霓想了想，问，“晚上行吗？她现在好像出去了。”</p>
闻庭雪“嗯”了一声。</p>
温霓以为这通电话到这里，就差不多应该要结束了，正欲开口，却听见闻庭雪问她：“今天上班的感觉怎么样？”</p>
“和以前没什么差吧。”温霓垂下眼帘，视线落在旁边的绿植上。</p>
盛夏时节，绿植长出了一茬又一茬的嫩绿叶片。</p>
她伸出手，抚摸了一片新生的芽尖，娇嫩柔软，“在机房待了一上午，电话打了一下午。”</p>
闻庭雪接着问：“早上几点起的？”</p>
温霓如实回答：“五点。”</p>
“还习惯吗？”</p>
“你说呢？”</p>
闻庭雪的声音似是带着笑意，“再过几天就习惯了。”</p>
“那你呢？”温霓突然有些好奇，于是问，“那你经常在北寂岛和市区往返，习惯吗？”</p>
“还好。”闻庭雪沉声道，“早上巡塘不用总是起那么早。”</p>
倒是她麻烦到他了。</p>
温霓不好意思地“噢”了一声。</p>
过了几秒，对面蓦地没了声响，连蝉鸣也消失了，她疑惑地将手机从耳边拿下，发现是朱兴华打电话进来了。</p>
她蹙眉，还是接了起来，“朱主任，有什么事吗？”</p>
“在台里吗？来我办公室一趟。”</p>
温霓应下，然后挂了电话。</p>
手机界面回到了与闻庭雪的对话框，她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刚才有电话进来，我先去忙了。晚上说。</p>
闻庭雪回复道：好。</p>
……</p>
朱兴华的办公室跟温霓在同一层，她从露台回来，就直接过去了。</p>
门敞开着，温霓敲了两下。</p>
“进来。”朱兴华坐在办公桌后，从堆叠的文件里抬头看了一眼来人，说，“坐。”</p>
温霓步态从容地走进去，在会客椅上坐下。</p>
“你的年休假单，我已经批了。”朱兴华继续低头批阅着周例会的几个选题，“玩得还开心吗？”</p>
成年人与孩子的区别就在于可以控制情绪，粉饰太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p>
温霓言简意赅地说：“还可以。”</p>
朱兴华说：“关于你那个暗访群租房的新闻，你也看到了，你师傅已经发了。”</p>
“嗯。”</p>
“我之前压下来，并不是不让你发，”朱兴华语重心长地说，“只是要通气的部门有很多，发多少，怎么发，都需要各部门统筹协商，不然会给很多人带来麻烦。”</p>
“嗯。”</p>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对于温霓的安静，朱兴华反而有些不习惯了，他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她。</p>
温霓不假思索地说：“是有问题想问。”</p>
朱兴华点头，“问。”</p>
“所以之前是不是有人通过关系找了你？如果不是师傅坚持要做这个新闻，你还会发吗？”温霓简洁而直接地开口提出疑问，目光灼灼地盯着他。</p>
“温霓，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都不过是衡量得失之后的结果。”朱兴华与她对视片刻，又重新低下了头，翻过一页手中的文件，“我欣赏你的工作态度，你确实跟吴以诺年轻的时候很像。但我也希望，他摔过的跟头，你不要再摔。如果你看过他以前的模样，就会知道，现在的他跟以前比起来，圆滑多了。有些事情，还是装装糊涂比较好。”</p>
温霓默不作声。</p>
“假也休完了，接下来可以安心好好工作了。”朱兴华从手边抽出一张纸，放到温霓面前，“反正你现在手头也没工作，把这个跟一下。”</p>
温霓拿起纸张查看，上面写着“王女士”和一个号码，显然是接新闻热线的同事记录下来的。</p>
她问：“什么内容？”</p>
朱兴华简单地介绍道：“一个火锅店的店员在锅底里加了梅花淡奶，被王女士拍下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