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诚登时从陈忠的话语中嗅出了一些危险的气息。</p>
他身子不自主的立直，眼神倏地盯住他，未等蔺问渠发话，抢先道：</p>
“陈大人，若你安心做好本职，首辅会找你的麻烦吗？只是做事要讲究章法，你市舶司并没有抓捕权，却当街阻拦，带走蔺姑娘。”</p>
他声音跟着提高了几度，“你自己说说，这罪岂能轻易饶恕？”</p>
蔺问渠与他共事多年，对他甚为了解，他为人一贯和顺，倒是难得见到这义愤填膺的架势。</p>
“杨阁老言之有理，你今日实在莽撞，没有证据就随意乱说话，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负得起责任吗？！”</p>
蔺问渠厉声斥责，不过他不想再这么僵持下去，陈忠那句话再次提醒了他。</p>
果真是有人在后指使。</p>
他没再往下说什么，朗声道：</p>
“陈忠滥用权务，术业不端，暂停手中职务，市舶司事务交由副总署张奎暂理，庄克茂立即革职查办。”</p>
接着起身一一道谢嘱托，示意几人先各自回去：</p>
“今日各位都受惊了，不如早些回去歇着吧。”</p>
“陈忠留下，我有话要问你。”</p>
“江侍郎先带江琦回去平复一下，切勿吓到孩子，明日我再找你详谈。”</p>
“吴少卿和常监理今日多谢了，改天我单独设宴请你二人。”</p>
“成弼兄劳你挂怀，特意跑来一趟。”</p>
蔺问渠此时怒意全消，只想从这纷乱的事件中捋出一些思绪，一些他真正想知晓的背后之事。</p>
杨修诚一听陈忠要留下，当然不愿即刻离开，恐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p>
“昭宽兄不必如此客气，我没能及时赶到，实在惭愧，不妨让我再留下与昭宽兄收拾残局，及早处理掉此事为好。”</p>
他言辞恳切，俨然一副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的态度，脚步丝毫未向前迈出一步。</p>
蔺问渠刚要摆手拒绝，只听一直乖乖等在一旁的蔺音心出声道：</p>
“不必劳烦杨伯父，我留下陪父亲就好，您早些回去吧，请南薇妹妹放心。”</p>
“是啊，南薇不是担心音心吗，这里我自己处理就够了，成弼兄快回去报个平安吧。”</p>
蔺问渠说着一手伸出向前，一手扶着他的后背，带着杨修诚便往出走。</p>
这下他不得不就势离开，用力保持着脸上仅有的笑意，与蔺问渠道别离去。</p>
甚至想与陈忠说上几句话都没能如愿。</p>
“心儿，你也回去吧，你母亲和祖母想必早等急了。”</p>
“父亲，此事毕竟是因我而起，况且我在街上无缘无故被人拦下，如今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去亦不能放心。”</p>
“女儿不想让父亲独自替我挡下所有事情，我也想与您一起分担，您就让我留下陪着您吧！”</p>
蔺音心眼眶含泪，两颊不觉显出一抹微红，声音极为坚定，又有些发颤。</p>
她想到前世不管遇上什么事，沈明谦也会这样和她说：</p>
“回去吧，有为父在，不必担心。”</p>
每一次，她都是头也不回地安心离去，任由父亲挡在自己身前，遮住所有的风雨。</p>
从不问他事情是否棘手，不问他花了多少力气平息那一次又一次的波澜。</p>
她只知道如果沈明谦让她回去，她就可以留他一人站在那里，像一块坚硬的礁石一样扛住所有大浪。</p>
永远岿然不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