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姑娘，”钟离谦语调柔和地对百里轻淼说道，“此刻不管是怎样的心情，谦都不会阻止你，无论大喜大悲，这一刻谦与你共承担。”</p>
钟离谦已经做好悲痛欲绝的准备，等了半晌，心情却依旧十分平静，他不解地望着百里轻淼。</p>
百里轻淼捂着心口道：“我好奇怪……明明该伤心的，为什么不难过？舒姑娘的事情我早有猜测，当时本也打算从此与师兄一别两宽，谁知正魔大战后见到他受伤，就不由自主放下过去种种。师兄同柳师姐成婚，我也想着放手，但此时我有种感觉，若是回到门派，见到师兄，或许又会重蹈覆辙。”</p>
“你这样也确实有些古怪。”舒艳艳收回手，方才的柔情消失，又变成魔宗右护法那漫不经心的样子。</p>
舒护法对闻人厄道：“尊上命属下前来有何吩咐？”</p>
“已经没你的事情了。”闻人厄给了舒艳艳一个“你可以滚了”的眼神。</p>
他叫舒艳艳来，不过是要让百里轻淼知道贺闻朝所做的事情而已，目的达到后，就不需要舒艳艳了。</p>
八百里加急赶过来的右护法：“……”</p>
在魔尊面前，有气也只能憋着，她还是找骨头去吧。</p>
“百里姑娘也想摆脱这段情孽吗？”钟离谦问道。</p>
“当然，我……不想变成自己会唾弃的那种人。”百里轻淼迷惘地说道，“可我怎样才能控住自己不犯糊涂呢？”</p>
她并不傻，只是痴。道理谁都懂，可又有几人能做到。</p>
“放手是很难的事情，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钟离谦一语双关地说道，“谦愿助百里姑娘一力，也希望百里姑娘能助谦找到方向。”</p>
没有人逼迫百里轻淼立刻放手，大家都在鼓励她、帮助她、给她时间。渐渐地，她不再那么为难，反而想到了一件事，轻声道：“我本打算游历十年再回门派，可仔细想想，这个念头本身就很卑劣。钟离公子，我想回师门一次，了结一桩心事，你可以随我一同去吗？免得我又犯糊涂。”</p>
“谦也希望百里姑娘能去一次钟离世家，见到你，家族长辈大概更愿意培养新的继承人了。”钟离谦道。</p>
百里轻淼：“？”</p>
为什么见到她钟离世家就更容易放弃钟离谦了？</p>
闻人厄默默地看着两人和谐又没有丝毫暧昧的气氛，总觉得他们下一秒就会结拜，感情是不可能有了。</p>
不过这样也好，比起百里轻淼移情别恋，闻人厄更希望她谁也不爱，如此才能修炼无情道，无情道是容纳神格最好的路。</p>
“对了！”百里轻淼一拍大腿道，“闻人前辈，我、我师父呢？她没事吧……”</p>
她的右眼充满期待，既然此事是闻人前辈在帮助她摆脱魔障，那师父忽然消失，应该也是其中一环，所以师父肯定没事的。</p>
“不一定没事。”闻人厄淡淡道。</p>
裘丛雪刚回门派就和舒艳艳打了一架，还是有闻人厄压制才没拆了总坛。现在能够制衡裘丛雪的魔尊、副宗主、右护法全部离开总坛，左护法一家独大，这段时间总坛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p>
“我走的时候，她正让苗坛主用虫子咬她呢。”舒艳艳捡了块骨头回来，听见几人讨论裘丛雪，自然地接话道。</p>
“虫子？”钟离谦好奇道。</p>
自从听百里轻淼简单讲述了这位清雪长老的行事作风后，他便一直很好奇此人正魔大战前是什么身份，毕竟百里轻淼叙述的清雪事件，在钟离谦这里是细思极恐。他希望是自己想错了。</p>
舒艳艳不雅地翻了下白眼，向百里轻淼以外的三人传音道：“她以前是鬼修，没有肉身，从来不怕苗坛主的蛊虫。现在是散仙，苗坛主阴森森地告诉她，自己有可以伤害散仙的王蛊，她不服输，要试试，我等着看她死。”</p>
钟离谦：“……”</p>
他大概猜到清雪长老是谁了，玄渊宗中人真是性格率直，随遇而安啊。</p>
接触过舒护法、闻人尊主以及这位裘护法后，钟离谦不由觉得过去的自己束缚过多，天性一直无法释放，不知卸下责任后，他又会变成怎样的钟离谦。</p>
魔宗之人随心所欲，各有不同风格，唯有一人，钟离谦甚是在意。</p>
他的神识探向殷寒江，这位刚上任的魔宗副宗主垂着眼皮，仅露出的半只眼睛深沉地望着闻人厄的衣摆。</p>
钟离谦不由向殷寒江传音道：“殷宗主，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无可避免，但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三苦，是可以避免的。”</p>
殷寒江极其艰难地将视线从闻人厄转移至钟离谦身上，这位世家公子蒙着双眼，似乎连蒙眼布都透着聪慧。</p>
“闻人尊主非常人，他实力强大，处事风格凌厉，世间少有事物能够入他眼，进他心，过于强求，难免怨憎。殷宗主不如及早放手，及时止损，免得将来走火入魔。”钟离谦诚恳地建议道。</p>
道理殷寒江又何曾不懂，可正如命数中百里轻淼对贺闻朝难以放手，他又如何不倾慕尊上。</p>
难道他不想退吗？他退过，越退陷得越深。相处间尊上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与细心，都会令他受宠若惊。</p>
百里轻淼想放手，他却只想抓紧。</p>
“未曾求，何来不得；只有爱，绝不怨憎。”殷寒江果断地向钟离谦传音。</p>
他不会期待尊上能有同样的感情，他也不去求不可能得到的感情，殷寒江只要陪在尊上身后，怀抱着自己小小的眷恋就很幸福了。</p>
钟离谦摇摇头，殷宗主比他想象得还要固执，持续下去，终成大祸。</p>
话已说开的几人回到总坛，钟离谦与百里轻淼被安置在总坛阵法外，闻人厄表示过会就还百里轻淼一个完整的清雪长老，让她安心。</p>
百里轻淼乖巧地坐在待客处等着，钟离谦想到之前舒护法对裘护法的描述，总觉得闻人厄的承诺有点难以实现。</p>
果然闻人厄一入总坛，就见被蛊虫啃食得只剩下半具身躯的裘丛雪，脚下踩着伤痕累累的苗坛主正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本护法怎么说的？就算有了肉身，你也奈何不了我！”</p>
闻人厄看着脸上只剩一半肉，一半内脏、一半血肉被蛊虫啃光的裘丛雪，想起自己方才对百里轻淼说还她一个完整清雪，只觉得裘丛雪真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打他闻人厄的脸。</p>
殷寒江见闻人厄面色不悦，剑气一扫将裘丛雪吹飞，裘丛雪为对抗苗坛主的蛊虫，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自然没什么抵抗力，直接砸在墙壁上，又吐一口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