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肯定是不成的，不一会儿，林如海就出来撵人了。</p>
陆晋便是不愿，也只能告辞离去。</p>
晚上，林家人人桌前都有两道野味，十分鲜美。非是厨子之功，而是材料太好了。尝到美味虽让人开心，可一想到这些野味哪来的，便叫人高兴不起来。林家也有养兽的园子，有专人精心照料着，可那肉吃起来，比这些却要差的多。</p>
黛玉和惜春没想太多，但林如海是肉一入口，脸色就变了：“莹玉，这野味哪来的？”</p>
莹玉把事情细细说了，黛玉和惜春依旧不解，林如海却沉默了起来。</p>
“想来不会影响到父亲的。”那是内务府的活。但牵一而发动全身这话，她自然也知道。不管是哪里的事，出了这样的事，皇帝心情肯定不会好，皇帝心情不好了，做臣子的就得遭罪。</p>
到了第二日，陆晋又送了一车猎物过来。并且告诉莹玉：“这些贼子胆大，四个城门，竟全都有。如今都叫我截了下来，这里一车，我府里留了一车，剩下两车送宫里去了。一进宫里，人家就看出来了。全都是御兽园里的，上用的供品。”</p>
“嘶！”莹玉倒抽了口气：“也不知他们卖了多久了。”</p>
“从初五开市就一直在卖，四个城门，日日有货。”陆晋嗤了一声：“这是当所有人都是傻子了。”</p>
莹玉只好奇：“这活谁接了去？”</p>
“大皇子和二皇子一起协办。”内务府的事情，外臣就不好插手了。他们管着皇帝的产业，他们犯了错，那就等于皇帝御下不严。丢的是皇上的脸……为了皇帝的脸面，也不会叫旁人插手的。</p>
“也好。”莹玉觉得，陆晋不掺和这个挺好。</p>
陆晋还挺遗憾：“以后大概就买不到了。别说，皇家精心养出来的，就是比外面的好吃。”</p>
当然好吃，那是专供上用的。上用什么意思？皇上专用的，别人想用，得皇帝特批。就宫里头，太上皇是肯定有的，人家比皇上还高，皇后也是有的，毕竟人家是皇帝的妻子，荣辱与共的。剩下的那些，皇帝宠时，赏了才有。没宠没赏的，那一辈子都尝不到。</p>
这么一想，莹玉觉得他们运气不错，好歹有一车多呢。</p>
这事并不难查。第二天那些人又来卖野味时，直接盯着那些人，顺着线往前查就行。且内务府上报哪里哪里毁了，塌了……都有记录在案，直接查过去又是一条线索。</p>
两位皇子一人抓一头线，两边使力，没过几天就有了结果。</p>
但就陆晋偶尔透露的消息来看，事情远没有结束。类似的事情，只怕是历来已久。内务府里各种潜规则不知多少，更养肥了不知多少蛀虫。</p>
“今年也是巧了，内务府一开始瞒报几个兽园子。据说按着以往的惯例，那些都是他们下面的人，各自分一分匀一匀，就给吃了。根本不会送到市面上……都是好东西，他们又不缺那点钱。今年也是巧了，在他们瞒下那些兽园子之后，偏真有两个兽园子被雪压塌了……死了一些，伤的更多。等这些再一上报，上面的数量就不够用了。这才有克扣皇室供应的话流传出来。”</p>
也是管兽园子的人被雪压了，受了伤，重病在床，管不了事。少了这人，跟上面没法通气。下面的人胆子小，最开始先死的那些，他们自己偷摸着吃了。后面见数量太多，他们到是不敢吃了。可一直没人管事，这么拖下去也没法子。尤其是那些受了伤的，后面又陆续死了不少。</p>
这时候有人出了个主意，怂恿他们出来把这些当猎物卖了。这些人是给皇帝养兽的，他们哪里知道城里的情况，那人告诉他们，城里日常都有卖野味的，这会儿过年，肯定好卖。</p>
那些人还真就被这人说动了，这才有了后面这些事。</p>
要不是这一出，只怕也就跟往年一样，悄无声息就过去了。毕竟皇帝只要自己有得吃就行，他可不会想起来让人去数数，他家鸡笼子里有几只鸡，几只兔……</p>
如今这么一查，就把这些惯例给查出来了。再往深里查，才知道，不但兽园子这里有惯例，但凡是皇帝沾着边的东西，都有各种各样的惯例。</p>
等最后合一起一算，好么，皇上用自己私库养了一堆蛀虫，他自已连个大头都没占上……皇上能不气？帝王一怒，血流千里。</p>
于是，正月还没出，菜市口就砍了一堆人头了。</p>
为着这事，京里人人缩在家里，轻易不敢出去。</p>
林家三姐妹得闲便凑在一起，有时会也说说外面的事情。黛玉和惜春现在都知道，有什么事不知道的，就来问莹玉，她有一个什么都愿意跟她说的师兄，消息比她们灵通的多。</p>
“最可怜的就是当初说了要省亲的宫妃了，家里好不容易把园子盖好了，如今却遇着这事。只怕魂也吓掉了，哪里还敢提省亲。”</p>
“这么一说还真是，之前还听说，皇上特赦正月十五，让各家迎宫妃归家省亲的。如今这么一闹，到没听到哪家有动静。”</p>
“可惜盖的那些园子了。”</p>
“有什么好可惜的，便是宫妃不回，各家总也有人用的。”</p>
“既是为宫妃省亲之用，宫妃不回，旁人又哪里敢用？”</p>
莹玉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这个时代各种奇奇怪怪的规矩实在太多，她在这里十几年了，也没把所有规矩都弄明白。</p>
“这一次省不成亲，等这件事过去了再省也是一样的。今年不成，明年再来。总不至于错过了这一回，以后就不给省亲了吧？”那兴师动众盖子的人家，岂不是亏死？</p>
“此乃皇上仁德，能有一次便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哪里还能奢求更多？”</p>
黛玉摇了摇头：“嫁进宫里的，多少一辈子都宫门都不能出的。”</p>
“可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面钻呢。”莹玉也是不喜欢宫里的，但见她每每提及叫是郁郁的，便不免开解：“或是有心争一份前途的，或是为了家族，绝大多数都还是自愿去的。便是当初探春姐姐，也是自已找了门路，好不容易才进去的。我们只觉得她们苦，她们自己只怕不觉得呢。”</p>
“妹妹说得也是道理。”</p>
“自然是道理。”莹玉自信道：“咱们觉得，姐妹不易再见，骨肉不能团圆，便是了不得的大事。岂不看那里面的人，得到的天下至尊的富贵荣华，且不见那鸡犬升天的嚣张轻狂……”</p>
“你到是越来越会说了。”</p>
莹玉叹息，她也不想说这些。只是黛玉马上就要出嫁了，若是嫁了人还这般，到底不妙：“姐姐是求全的性子，又十分重情。因此，总有些看不惯。可姐姐莫忘了，那是天家，便是看不惯，不喜欢，也不能诉之于口，便是这样的心思，也不该叫人查觉了去。”</p>
听到这话，黛玉又笑了起来：“到叫你替我忧心。道理我自是懂了，也不过在你们面前如此罢了。出了这个门，我自不会如此。”</p>
到是惜春，听了这许久，这会儿才回过味来。</p>
莹玉见她如此，到没说太多。这些慢慢都会有人教导于她……说起来，黛玉最早接触皇家，也是最早接受这些教导的。莹玉这翻话，到真有些小瞧了她了。</p>
一时间，莹玉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p>
黛玉靠在她身上：“我知我总有些任性，气性上来了，便要撒出去。妹妹忧心我，也是正常。只是如今在家的日子不多了，想到将来嫁出去了，便再不能如此自在，这些日子难免就有些放纵了。”</p>
出了正月，张林两家定下婚期，正是八月初九，之后两家开始走礼……</p>
紧跟着，给莹玉和陆晋的赐婚圣旨也到了。同时定下婚期，八月十九。</p>
一看到这日子，林如海差点气昏过去。送走了天使，就大骂陆晋：“臭小子，哪有他这么办事的？居然就差十天……他怎么不一天办呢。”</p>
莹玉在一阵愕然之后，只觉得好笑。</p>
林家等于是一个月要嫁两个女儿了。她看向林如海，心知他不定多难受呢。陆晋不会办事，骂就骂吧，反正自家女婿，骂了也不心疼。</p>
“这样的话，以后义父的所有沐休日，都得用来过礼了。如此一来，几位公子到是都不方便来了？”这种大事情，家长必须在的。本来有当家主母，直接当家主母处理也就行了。可林家没有主母啊，别的可以请人，但这事真没法请人，就只能林如海亲自来办。林如海半个月一天沐休日，一天就只能接待一家人。</p>
听到这话，林如海眼睛到是一亮，哼了一声，直接吩咐门房：“以后姓陆的小子再来，直接拦下。老爷忙着呢！”在成婚前想见他女儿，做梦。</p>
莹玉轻咳一声，没敢为陆晋说半句好话。自己作的孽，总要自己扛的。</p>
到是其他人只管偷笑，一点也不帮她。行吧，父亲正冒火，这时候谁也不敢帮。</p>
待人散了，只剩下三个姑娘一起时，惜春才拍拍胸口：“义父刚刚真的生气了。不过，叫我我也生气。”</p>
黛玉笑了一会儿：“没想到父亲也有如此促狭的时候，别人都能来，只陆世子不能来。陆世子不知得委屈成什么样，偏偏他还什么都不能做。”</p>
想想莹玉也想笑了，笑完他才想起，对姐妹们道：“这圣旨年前就写好了，只怕日子那时候就定好了。”当时似乎还听师兄说了，今年好日子不多，前半年的到有两个好日子。但他想着，张家那边估计得选前半年，毕竟拖这么久。他以已度人的想，肯定想早点把人娶回去。所以他委屈点选后半年……当时他说要晚几个月时，还委屈的不行！</p>
哪里想到，他这后半年，才是真的捅了马蜂窝了。</p>
结果黛玉和惜春笑的更加厉害。</p>
“天下竟真有这样的巧事。”</p>
“陆世子真冤！”</p>
莹玉叹气，可不是冤么？可事已至此，好像也没别的法子了。只盼着父亲回头消消气，别专门针对陆晋了。</p>
林如海过了那阵气头，其实就想起来圣旨是早就写好的，日子也是早定好的。因此，气到是没那么气了。但这事也实在是让人头疼，一月嫁两女，不是没有，可他哪里舍得？</p>
再想想，反正他向来都是针对陆晋的，继续针对也没什么。想娶他女儿，总没那么便宜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