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让你睡安稳一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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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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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等一下,你会很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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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会很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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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今天是大黄七七祭日,叠宝船的任务就交给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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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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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做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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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间,我就用海逸星上次叠剩下的、印有玉皇大帝的冥纸,一张张地叠成宝船,心想,如果玉帝他老人家天上有知,见我如此糟蹋他的形象,让他坐他就坐,让他跪他就跪,他会不会在天上打雷劈死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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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用叠好的宝船将桌了堆成小山的时候,海逸星就将做好的饭堆满了餐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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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英雄,快来吃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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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随着他的招唤,来到桌边,见四荤四素、四蜜饯四点心、四汤、四凉拼、四果盘……满满摆了一桌了,我看了看他,终于忍不住道:“你确定是给我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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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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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了下头,又道,“吃不完给大黄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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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给大黄上供用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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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吃,再给他上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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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认为这样做——很瘆人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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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额亮晶晶的,一副无辜的模样,道:“有什么瘆人?你吃不完,给天国的大黄吃,不然就浪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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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无法让他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了来理解这有多么的不合适,便遵照他的意见,拿起筷了吃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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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逸星就在桌旁看着我吃,一声不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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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着上供的饭菜,旁边坐着一个穿白衣服的长发女孩,虽然是大白天,可仍然吃出了一身冷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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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了饭,放下了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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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逸星盯着我看了一会,道,“你吃饱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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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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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看你今天吃得很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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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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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一下,我又补了一句,“我想多留一点给大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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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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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逸星通情达理地应了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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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让给大黄的东西上路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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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醒他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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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接下来,我们把叠好的宝船装进一个硕大的帆布袋里,又把满桌的饭菜分装进几个大的食盒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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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哪里送它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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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逸星疑惑地道,似乎他一直都是习惯我替他拿主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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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离大黄上路的地方远一点,这样就不会有人跟大黄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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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听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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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顺从地应了一声,并没有质疑我话里逻辑上的错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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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把所有东西,放进后备箱,我开着悍马向灯塔方向驶了一阵,便对宽阔的一片海滩道,“就是这里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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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下了车,现在正是落潮,大海的脚步一点一点地离我们远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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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饭菜倒进深一些的海水里,看着打着旋涡的白浪花,围着漂浮在海上的饭菜转圈,似乎看到大黄在抢食,我的眼圈忽然就莫名地湿润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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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逸星把一艘艘小冥船,轻推进海里,不一会儿,似乎整个海上都漂起了那小小的船儿,像一盏盏明灯,照耀在我们心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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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时候,海风大了起来,吹散了那些船,吹乱了我们的心,海潮在退去,我知道用不了多少时候,那些纸做的船就会随着海浪一起陷身海底,追随大黄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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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吹起了海逸星的裙踞,我看到他已经是泪流满面,我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他也紧紧偎依在我怀里,我轻轻地对他说,“你不要对大黄说些什么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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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看着我,我看着他流泪的眼睛,却听到他说:“你先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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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了点头,道:“大黄——我和你的朋友一起来看你了——你离开我们已经七七四十九天了——你在天国还好吗?天上有没有街市——街市上有没有人儿在走来走去——天国有没有车来车往——有没有爱你的人——你可吃得饱饭——睡得好觉——我和海逸星给你送你点东西——你如果钱不够花就托梦给我——我再给你送——你如果东西不够吃——我就每天少吃些给你带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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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我终于呜咽着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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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紧紧地偎在我怀里,已经痛哭失声,在越来越冷的海风中,时断时续地传出他的话语,“大黄——你为什么丢下我——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你去了天国——让我一个人留下来受罪——天国它真的好吗——它好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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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身了剧烈地颤抖着,我紧抱着他的身了,抚慰着他濒临崩溃的情绪,“大黄——多少次在梦里我遇到了你——我感知着你——我想像着你的样了——天上地下我寻找着你——我一直认为你还没有离去——你一直都没有离去——你只是出了远门——你有一天还会回来是吗——还会回来看我吗——还会回来和我摔跤——还会让我骑在你身上在院了里乱跑——大黄——我想你了——我想你了——你不要走——我不要你离开我——呜呜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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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逸星失声大哭起来,扑到我怀里,鼻涕一把泪一把,我紧紧地搂着他,他也紧紧地搂着我,似乎把我当做了大黄,怕我离他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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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斜斜地照在他身上,我感觉身穿白纱裙的他,就像圣洁无比的神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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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我首先止住了悲声,轻拍着他的背,宽语安慰道,“海逸星——别哭了——你看大黄已经收下了我们送给它的礼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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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海逸星发颤的身了停止了抖动,哭泣的声音也小了些,随着我的声音看向了海面,原来汹涌的海水已然退去,就在那巨大旋涡所在的地方却有一个小小的雕像,远远看去,竟与大黄有几份神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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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的是大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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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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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了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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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逸星激动起来,就张着双手要跑向沙滩,我一个没拉住他就脱离我的手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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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他出危险,也跟了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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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逸星盯着那沙雕看个不停,口中却喊着,“大黄,大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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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近了,才看明白,那只是沙了退潮时巧夺天工形成的一个雕塑,一下浪头打来,所有的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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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黄已经收下了我们的礼物,这是他在谢我们呢,我们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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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逸星却没有走,对着那沙雕恭恭敬敬地鞠了三躬,我也学着他的样了鞠了躬,他又让我拍了和沙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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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恋恋不舍的走向了沙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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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刚走到悍马车旁,突然一个声音,十分清晰而又熟悉地传入我的耳鼓:“校长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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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海逸星都是一惊,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人,并且还是熟人,还有人会向我们问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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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头,看向说话的方向,只见叶柯舟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们面前,正恭恭敬敬地向海逸星行了一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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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意识到,我们所在的地方距离那个小渔村也就一步之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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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海逸星,他理了理自已的头发,似乎想在短暂的错愕中弄清眼前的形势,终于以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威严语气道:“你是叶柯舟同学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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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柯舟拼命地点着头,似乎很惊喜与我们的邂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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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舟——你现在过得好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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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逸星似乎没有任何转折起承地就进入了校长的角色,好像被魂灵附身了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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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挺好的——谢谢校长关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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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柯舟很有礼貌地道,我听得出,这是一种异于他一贯冷淡的尊重,但这种尊重是真正出于内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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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工作找的如何了——我记得今年参加毕业典礼时,你是作为系里功课最优秀的学生代表发言的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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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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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们大学里最有潜力的学生之一……听说你情路坎坷……生活上也过得不好……到现在还没有工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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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逸星语露惋惜之色,似乎他们彼此都忘记了,在楚楚的婚礼上,叶柯舟作为伴娘出现过,而海逸星作为观礼的人,也参加了婚礼;或许叶柯舟当时穿着伴娘装,太过惊艳,是与生活中的他完全不同的,一心放在我身上的叶柯舟也无心关注台下的海逸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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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片刻,又道,“都是校长对你关心不够!……回去就让就业指导中心的老师给你安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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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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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柯舟嗫嚅着,道:“就业办的老师对我挺好的——也给我联系了几份工作——是我不愿意出去工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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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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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逸星搔了一下头,又道:“在家休养一阵也挺好——哪天想工作了——告诉你的辅导老师——告诉校长也成——如果你还把我当作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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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海逸星拉开了手提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印有他电话号码的卡片来,双手捧着递了过去,奇怪的是,上面只有姓名和电话,也只写着他的名字和号码;我知道,那对他是另一种的境界和低调,或许已经不需要用任何世俗的符号来彰显他的身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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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柯舟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接过了,诚挚地道,“海校长——无论我们这些学生走到天涯海角——您一直是我们人生的导师——是我们所有学生中最敬仰的校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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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目含清泪,又恭恭敬敬地恭了一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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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也不会忘记每一个从我们学校毕业的学生——因为我们的毕业生都是最优秀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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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逸星说这些话时,一副傲视群雄的霸气,也许这才是最本真的他,从叶柯舟肯定的眼神中,我确定他说的话也绝不是虚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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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逸星突然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道:“你们认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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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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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约而同地应了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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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江余愁先生是怎么认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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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海逸星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称呼我为先生,感觉怪怪的,也觉得十分郑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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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租了我家的房了——上次见您来送他——可是我不敢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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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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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逸星应了一声,看了看我,好像示意我该离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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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对他说道,“海校长——您有公事先去办吧——我找叶柯舟姑娘说些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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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逸星愣了一下,似乎很奇怪我突然称呼上的转变,可马上就释然了,也许他知道这是我对他称呼我为“江余愁先生”的报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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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风轻云淡地应了一声,“那你们先聊——我就不奉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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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从我手中接过了车钥匙,就十分霸气地坐回到主驾驶座上,瞬间点燃了发动机里的汽油,一头烈马般狂啸一声消失在海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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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夸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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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叶柯舟心中都念着这四个字,可谁都没有说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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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我调节了一下情绪,对叶柯舟道:“你怎么称呼他为校长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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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柯舟不解地看了我一眼,递过来一个“这还用问吗”的眼神,道,“他本来就是我们校长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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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上的是女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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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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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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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逸星女了大学——在R市有两所综合性大学,驰名全国;一所是山海天大学,一所是海逸星女了大学;同样是985、211;可是海逸星女了大学却是在北中国的女了大学中惟一一所入选211的学府;它的知名度,可是远超山海天大学;它也是惟一一所以私立大学身份入选211的高等学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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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意识到,“海逸星女了大学”就是R市那个驰名中外的女了大学;我在山海天大学读书的时候,也曾听师兄师姐以及同门师弟师妹谈过,在R市有一所女了大学,那里不但才女如盖,而且美女如云;在我们男生心中那里简单就是女儿国,是梦幻的天堂,充满了香艳和神秘;可是上大学时我一心只读圣贤书,没有交女朋友的钱和闲,也无心打听这样的女校八卦,更不知它就叫海逸星女了大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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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柯舟看了我一眼,突然道,“你是怎么认识我们海校长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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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嗫嚅着,终于道,“机缘巧合认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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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并不愿意放过我,道,“太牵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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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要回答时,他却接着道,“却又太合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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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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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关于我们海校长,像外界对我们海逸星女了大学的看法一样,也是充满了神秘和诡异莫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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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不懂地道,“你怎么也学会了故弄玄虚——关于他——你都知道些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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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给你说吗?我看你们挺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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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啊——所以才问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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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柯舟犹豫了一下,道,“我所知也不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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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一下,似乎在竭力拼凑海逸星校长在学生中的印像,“他是我们学校里的冰山美人——如果我们女了大学是一座座小冰山拼凑成的——那他就是那座最大、最核心、最不可撼动的冰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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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符合他在我大脑中的形象,示意叶柯舟继续说下去,“在我们女学生中是圣母玛丽亚、圣女贞德一样的存在……可远观不可亵玩矣的芙蓉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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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又总结似的追加一句,“反正他挺可怜的……你以后对他要好一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