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回到酒店,已经晚上十点钟。
他去敲隔壁房间的门,门缝底下透着光,可半天没人来开。
还在生?气呢。
季风无法,只好掏出手机打?电话。
不接。
改成发信息:[其实,我之前拿到了他的一个线索,咱们?交流下]
简静:[爱说不说]
季风:[本?来就没想?瞒着你,我想?等出了结果再和你说,免得你白高?兴一场]
简静:[你防着我,怕我被他洗了脑,一不留神就会反水?]
谈起案子?,季风绝对有一说一,绝不搞虚的:[对]
他认认真真地阐明理由:[你是本?案的受害者,和犯人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谁也无法保证你受到了什么样的影响,包括你自己?。我申请让你参与破案,不仅要对组织负责,也要对你负责。]
信任简静吗?
当然,过往种种无一不显露出她的勇气与正义?。
但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破案最忌主观情绪,警察成为相?关人员,也得申请回避。
因为,人之所以是人,就不可能不感情用事。
她身在局中,他必须小心观察,即是警惕,也是保护。
门开了。
简静立在门口,将信将疑地打?量他:“不告诉我是怕我白高?兴一场——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季风:“这个嘛……”
“你最好说实话。”她冷笑,“机会只有一次。”
“其实,我以为你猜得出来,谁知道你没多?想?,我琢磨着说破了没意思,就给你点时间慢慢想?。”他一脸诚恳。
简静深吸口气,血压高?了:“我和你讲话,是不是得每时每刻都集中精神,接受你的考验和突然提问?”
该怂的时候,就别较真。季风低头认错:“我的错。”
“你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有女朋友了。”简静突然心累,气都懒得生?了。
季风面不改色,淡定得很:“谢谢提醒,我有觉悟。”
“进?来吧。”简静让开路,好像完全没生?过气,“要说的是什么事?”
季风爽快地抛出答案:“他对我开了一枪,我也对他开了一枪。”
她愣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血?”
“对。”他简单道,“他受伤了,地上检测到了血迹。我已经提交了报告,申请对比全国dna库里的信息。如果他的亲属有被拐儿童或者是被捕的犯罪分子?,或许就能查到他的身份。”
也提醒她:“概率很低,赌赌运气,我们?对他的调查还是很重要的。到你了,下午你想?到的是什么?”
事已至此,简静自然也不隐瞒:“他的母亲可能是得病死的,有过非常痛苦的经历。他目睹了母亲的惨死,时常为此遗憾,后悔没有早些替她结束痛苦。”
季风十分讶异:“这是完全不同的思路。”
之前,他们?的推测思路如下:他童年不幸,缺乏母爱,遇见郭亦芳后,她成为了他想?象中的母亲类型,大儿子?成了自我映射的对象。所以,他加入这个家庭,弥补“我”的遗憾,拥有了完整而幸福的家庭——哪怕只有一瞬间。
但简静现在推翻了推演的基础。
即是,他并不缺乏母爱,甚至他的母亲很爱他,一如郭亦芳爱她的孩子?。他没有代?入孩子?的角色,关注的仅仅是郭亦芳。
他杀害她,是为了弥补不曾杀害生?母的遗憾。
简静道:“你想?想?那件裙子?,假如是代?入孩子?,为什么孩子?没有私人符号,反而是母亲的裙子?,和他的出生?年龄比较吻合?”
季风没有直接回答她,思索很久,才慢慢道:“一般来说,幸福的家庭不容易诞生?恶魔,尤其是母亲给予了足够的爱意。不幸的家庭,母爱的缺失,更容易制造出杀人狂魔——你为什么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简静:“转换一下思路。”
“我相?信。”他表态,“但简老师,你要小心。”
“小心什么?”
“罪犯很狡猾,尤其是这样的连环杀人犯。他潜逃在外?这么多?年,没有被抓住过把柄,一定是最最狡诈的那种。”季风正色,“他放你回来,难道猜不到你会被送去治疗?”
简静怔住:“你是说……”
“他在你身上留了讯息,但这不是给你的。”他道,“是给警方的,他在挑衅警察,所以,你‘知道’的,不一定是‘真实’的。”
话音落下,空气一片死寂。
简静抿住唇角,心里极度不舒服。
她一直以为自己?解开重重迷雾,摸索到了真相?的边缘,却忘记了,所谓的真相?未必是真实。
季风注意到了她的盲区,刀疤男这么狡诈的家伙,为什么会把她这么大一个线索送还回来?
因为她只是一个工具人。
“我本?来不想?说,但谁让我演技不过关,被你发现了呢。那就直说算了,你不是脆弱的人,把话说开,你心里也有数。”
季风的口气冷静而平淡,无形中消弭了她的难堪:“我认为他留了三?手:第一层是你的催眠,第二层是催眠后的真相?,第三?层就是你本?人。”
简静沉默片时,颓然坐到床边:“有道理,继续。”
他笑了,拖过椅子?坐下,道:“他要取得你的信任,不可能全说假话,我们?要分辨出圈套和线索,才能抓到他的尾巴。”
简静瞟了他一眼,眼神问:怎么分?
“咱们?先?说简单的,签售会的时候,监控只拍到了他一只手,证明他知道监控在哪里——然后,他就大大咧咧用有伤疤的手给你签了个名?这不合理。”季风说出埋藏已久的顾虑。
简静仔细想?想?,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人的记忆会抓重点,印象深刻的总是先?被记住。”他道,“伤疤是个非常明显的特?征,我认为,这是非常明显的圈套,他本?人可能并没有疤痕。”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可简静犹豫了下,仍然没有主动开口。
季风似乎猜出了她的顾虑,主动道:“你要是觉得有些内容太隐私,我可以给你个承诺。”
“绝对不说出去?”她嘲笑,“无聊。”
“不无聊,你会感兴趣的。”季风叹口气,酝酿了一下,才说,“我父亲的死仍然是个悬案,我早晚会查清楚的。那时候,你有仇报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