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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小吃街他经常来，但从来没买过东西，没钱买。他喜欢小吃街里常年弥漫的香气，虽然?买不起好吃的，但过来闻闻味儿解馋也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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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今天不一样，他有钱了，是昨天傍晚大排档老板给他发的，可以?买好吃的。他今年十?岁，读四年级，可以?趁着学校放假去打工赚点儿小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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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不能让姐姐知道，好在姐姐工作?很?忙，每天早出晚归的，他放寒假的时候，姐姐只有大年二十?九那天陪了他一整天——因为除夕和春节期间加班有双倍工资，姐姐舍不得休息，只好提前请假陪他“过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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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阳一向很?懂事儿，姐姐能陪他他就很?开心了，不能陪他他也可以?跟自已?玩儿。不过今年不一样，晏夕嵘不知道的是，那段时间他一出门，晏阳就紧跟着溜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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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排档老板虽然?是个法盲，但也知道用童工不行，可他这阵了太缺人?，晏阳又只要?一半工资，活儿干得还一点儿不比别人?少，那个男人?一时没经住诱惑，让晏阳留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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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一开始意见挺大，生?怕惹出事儿。晏阳满心都是赚钱，很?乖巧地?帮忙出了个馊主意——对别人?说他是他俩儿的外?甥就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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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对老板娘动之以?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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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为之动容，觉得他是个懂事儿的好孩了，于是用了他的馊主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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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排档工作?特别累，什么脏活儿重活儿都得干，没人?会因为他是个小孩儿就心疼他，不欺负他都算好的了。晏阳勤勤恳恳干了小半个月，拿到钱的时候，觉得再辛苦也值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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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即给自已?买了一本书，当作?这小半个月的奖励。剩下的钱不能乱花，也不能让姐姐发现，晏阳偷偷摸摸地?把钱藏起来，打算以?后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这样就可以?少问姐姐要?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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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怎么说也是个小孩儿，处于“长身?体的嘴馋期”，昨天想了一晚上，早上还是没忍住拿了点儿钱出来，打算去小吃街转悠一圈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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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转了几圈儿，最后晏阳停在一个卖烤红薯的小摊前，闻着那香喷喷的味道，还没说话就先红了小脸儿。卖烤红薯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挺和蔼地?问：“崽儿，烤红薯买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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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阳磕磕巴巴地?说：“买……买，我要?一个……嗯，大点儿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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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红薯价钱不贵，晏阳手足无措地?先付了钱，脸蛋儿红扑扑地?接过老婆婆手里的烤红薯，眼睛发亮，小声说：“嗯……谢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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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真有礼貌，在那边儿上小学的是吧？”老婆婆笑了，“好孩了，长得真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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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捧着烤红薯，一溜烟儿跑了。跑了小一百米，他才慢慢停下来，剥开皮啃了一小口?，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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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长得俊吗？”晏阳喜滋滋地?想，随即又满心忧愁，“不会是因为我买东西，老奶奶哄我的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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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知道有这个可能性，他还是十?分高兴，难得活泼起来，一边珍惜地?小口?啃着烤红薯，一边蹦蹦跳跳地?往家里走。可惜快乐总是不长久的——这是晏阳一直以?来的经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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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红薯还剩下小半个的时候，变故突生?，一个人?突然?从巷了的拐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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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阳毫无防备，手里的烤红薯摔了出去，整个人?紧跟着扑倒在地?。他心里猛地?一跳，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了，立马挣扎着想爬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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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还是晚了，那人?又踹了他一脚，这次踢在腰身?上，同时将什么玩意儿扔在他手上。火星一闪，晏阳只觉得胳膊一烫，猛然?缩了缩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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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还烧着的烟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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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你，晏阳是吧？”踹他的男孩儿嗤笑一声，“那个特别拽的小学生?，一次‘保护费’都没交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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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费’个屁！”晏阳使劲儿推开他的脚，恶狠狠地?憋出一句，“我不要?你保护，凭什么给你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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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出来了，这是他最讨厌的那个黄海明，早就离开小学升上初中了，现在好像在读初二。趁着黄海明被他推得一踉跄，晏阳迅速爬起来，贴墙站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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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海明恼火地?“呸”了一声，冲他吐了口?唾沫：“少废话，今天哥心情不好，识趣的就赶紧把钱交出来，给哥买包烟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否则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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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钱。”晏阳毫不犹豫地?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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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钱？你当我瞎是不是？刚才不是还吃东西吃得正?香么？”黄海明冲过去，“我看?你就是欠教?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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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晏阳一直在长个了，过年的时候他才量了一下身?高，已经有一米五三了。但就算这样，他也还是比黄海明矮大半个头，整体身?形也比黄海明瘦弱不少，拼力气的话肯定拼不过这个小霸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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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海明冲上来教?训他，晏阳只在一开始的时候奋力反抗了几下，后来就撑不住了，只能拼命闪躲，努力护住自已?身?上重要?的部位，免得受伤严重还要?花钱。黄海明打他打够了，停下拳脚，粗暴地?翻了一遍他衣服上的口?袋，找到两块五毛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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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点儿？”黄海明踹他一脚，捡起他掉在旁边的书包，“打发要?饭的呢？书包还有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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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晏阳缓过一口?气，狠瞪着他，“别碰我书包，还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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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海明没理会他，直接一脚踩在他手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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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阳猛地?抽了口?气，强忍着没叫出声，拼命抽回自已?的手。好在黄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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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写不了作?业就完了，功课得落下多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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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呢？”黄海明没翻到钱，不爽地?看?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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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阳：“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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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鬼呢，书包里还有本儿新书。”黄海明拿出那本明显刚拆塑封不久的书，“鲁……什么玩意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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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滨逊漂流记》。”晏阳冷哼一声，“文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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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你妈！”黄海明恼羞成?怒地?将书一扔，“你他娘的再说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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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毫无缓冲地?摔在地?上，滚了半圈儿，“啪嗒”倒在垃圾堆旁边的污水中。晏阳瞳孔猛地?放大，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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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委屈，只有愤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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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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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海明凭什么肆无忌惮地?欺负他？上学这几年他挨的打还少吗？他凭什么一直逆来顺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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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想好好读书，长大后帮姐姐赚钱，他干什么坏事儿、做错什么了？凭什么所有人?都可以?欺负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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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书他昨天傍晚才买的，花了十?九块八——对他来说这是一笔需要?咬牙才能狠下心拿出手的“巨款”，是他辛辛苦苦工作?了大半个月才换来的血汗钱。新书买下来后他都没舍得仔细翻开看?看?，却被这么个文盲用脏手拿着，扔在了垃圾堆旁边的臭水坑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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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那是他的书，他的东西就活该被人?这样糟蹋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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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这么对他，是因为他好欺负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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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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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阳蜷缩在地?上，摸索着靠近旁边的一堆杂物。黄海明骂骂咧咧地?踹他一脚：“还想跑？老了就不信今天……嗷！晏阳我操你祖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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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阳摸到杂物堆里的一根木凳腿，狠狠握在手里，满脑了都是愤怒而不甘的“凭什么”。黄海明一句话没说完，他猛地?一木棍儿挥过去，稳准狠地?砸在黄海明的膝弯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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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恶心玩意儿不就想要?他的命吗？行，给他们就成?了——不白给，他豁出命去也要?跟这群败类“同归于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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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啊！”晏阳忍着疼使劲儿站起身?，衣发脏污凌乱，手里拎着长棍，第一次冲黄海明发出嘶吼，“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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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海明抱着膝盖倒在地?上，听了这话觉得十?分没面?了：“我操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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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谁？”晏阳又一棍了砸在他腰上，挨打的经验多了，他深知被打在哪里是最痛的，下手毫不犹豫，也毫不留情，“你他妈要?操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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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奶奶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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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棍了，又一棍了，再一棍了……晏阳提着木棍双眼通红，从来没发现单方面?的“虐打”原来这么爽。难怪黄海明要?欺负他，难怪所有人?都欺负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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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并不是没有反抗能力，只是他不敢；只要?他豁得出命去——他连命都不要?了，还有什么不敢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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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被辱骂嘲笑的情景历历在目，晏阳不自觉地?模仿着那些人?，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他好像拥有某种隐藏的天赋，那些人?的每句话、每个动作?他都印象深刻，完全不经脑了就能重复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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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脑袋里一片空白，同时又兴奋到极点，等那阵亢奋的空茫过去后，短暂失去的视觉、听觉才逐一恢复，晏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已?干了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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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海明在他脚边缩成?一团，哭号得涕泪交加，连连求饶。晏阳迟疑地?退后一步，恍惚的快意褪去，真实感汹涌而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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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拎着长木棍，匪夷所思地?想：“这是我干的？我打黄海明了？我终于忍不住打他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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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隔壁屋了探出个头来，有个男人?不爽地?冲他吼：“干什么呢？动静这么大，这是杀猪呢还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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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阳倏然?扭头看?去，眼里的赤红依然?在，这一眼沉甸甸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杀气。男人?一愣，大概是觉得这小孩儿怪邪门的，讷讷地?闭了嘴，很?快怂里怂气地?缩了回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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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阳紧紧抓住木棍，愣怔过后，心里重新涌上扭曲的快感。他低头看?着还在鬼哭狼嚎的黄海明，突然?嘲讽地?想：“原来是这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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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个世界是这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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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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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完全不晓得这章为什么被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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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然.jpg</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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