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惜悄没声息地返回房内,这才觉得身子发凉,见晴雯跟宝玉两个兀自睡得沉沉,毫无知觉,她便急忙钻进被窝内,只觉得手脚冰凉,便将身子缩成一团,睡了过去。</p>
次日晴雯依旧来摇醒花惜,花惜先打了个喷嚏,昏头昏脑起床,说道:“几时了?”晴雯说道:“你还做梦着呢,方才我都伺候二爷出去了。”花惜一惊,说道:“这样晚了?”晴雯说道:“是二爷起的早,他看你睡得香甜,便不叫我叫你。”花惜伸手摸头,说道:“我这头好像大了几分。”</p>
晴雯听了这话,噗嗤一笑,说道:“怎么大了?敢情是因二爷疼你,你自觉得脸面就比之前大了?”花惜也跟着一笑,却吸了吸鼻子,晴雯本在说笑,见她这样,就伸手摸摸她额头,说道:“天神!这额头好烫,必是着凉了,怪道我挺你说话也闷闷地,脸也发红。”花惜仰着头,果然后知后觉的觉得鼻塞,她心头知道是因昨晚上那一番“乱窜”闹得,却不说。</p>
晴雯赶紧出去,跟林府的丫鬟要了几丸药回来,喂花惜喝了,花惜揉着鼻子,说道:“我这身子越来越不好,难道是小姐身子丫鬟命不成。”晴雯说道:“你是先前没走过路,又晕船又劳累的,自是风寒侵了,幸喜没很么大事就好。”花惜就答应了。</p>
两个吃了早饭,那边宝玉还没有回来。花惜就派一个丫鬟去找,回来说道:“宝二爷跟姑娘在老爷那里说话,只因老爷要人请大夫,此刻外面足有五六个名医等候着呢。”</p>
晴雯一听,奇道:“这倒是怪了,昨儿明明铁了心似的不请大夫,怎么今儿竟跟变了个人似的。”</p>
花惜在一边捂着嘴乐。晴雯回头,看她笑笑的,就问道:“你笑什么?”花惜就说:“我笑这林姑老爷,性子倒是古怪,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晴雯就点头,说道:“说的是,也不知是怎么的了,昨儿那样,我还以为是万不能再请什么大夫了呢。这下子倒好,二爷去了一大桩心事。”花惜也说道:“正是如此,大概是想开了罢。这人……很容易就钻牛角尖儿,钻进去了出不来,就不好了……倘若想开了,从里面出来了,那才是皆大欢喜呀。”</p>
晴雯想了想,就说道:“说的跟你懂什么似的……我却不明白,那你说,这林姑老爷的病是不是能治好的?”花惜说道:“能不能治好,我也不知道,只不过只要他好生多见几个真正的名医,心情又好了些,药石得当,我想总会有转机的罢。”</p>
晴雯似懂非懂,便点了点头。</p>
原来,花惜自打见了林如海,见他虽然病的憔悴,但是那双眼无神,却透出一股绝望之色,并不像是单纯普通的病人。</p>
他之所以昏厥过去,只是因久病缠绵,亏空了身子,昨日又听晴雯宝玉回来说起林如海不肯多请大夫之事,她隐约便想到:假如是普通病症,病人莫不是要快些好起来的,怎会不愿多看大夫?除非他自知自己得了的是绝症,才又可能,然而另一方面,却是因他自己不愿意好起来罢了。</p>
昨夜晚花惜心头想着这桩事,天冷,她性子又懒,前几日又都是在船上度过,本是会好生睡一觉,怎奈总是放不下,眼前不停出现林黛玉跟林如海两人的形容笑貌……一会儿想到林如海如槁木死灰,乍然而亡,一会儿就想到林黛玉靠在床边,烧焚自己那些手稿,吐血而亡……简直如惊悚片一样,轮换出现,不带停歇的。</p>
花惜穿越而来,对自己这身份本来甚为不喜,只想着要“明哲保身”,最好赶紧地脱了这个丫鬟身份才好。她本不想插手任何事情,不料人在局中,未免有些身不由己的事儿……更何况当丫鬟何其无聊,面对宝玉这个“妙人儿”,不免起了逗弄的心思,倘若将这冥顽不灵的补天石□□成为豁达通透的“真宝玉”,那才有趣味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