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永胜是在睡梦中被一阵激烈的砸门声给惊醒的。
他的听力一向很好,人也警觉,故而能够听到一个男人的吼声。
“衙门缉拿疑犯,速速开门。”
缉拿疑犯!
当这四个字传进骆永胜耳朵里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那日的扬州!
荒宅破屋之中,自己带着永捷这些孩子没日没夜的干着通下水的活计,想着安稳求生,却被人红眼惦记,也是一队官兵冲将进来,以锁拿命犯为由诬他骆永胜为要犯同党。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上一次,骆永胜靠着杀官差苟逃出扬州,但这一次,却不能如此,反受了羁绊。
叹一口气,骆永胜起身将悬挂的那把腰刀取下,藏进床底的夹层之中,而后整个人穿上衣服,戴上幞头,坐在屋内桌旁,添上热茶两碗。
密集的脚步声很快便响起,由远及近,直到临近门旁砰的一声。
紧闭的房门被从外面大力推开。
这一刻,骆永胜抬首,正与这名带头的官差四目相对,在官差的身后侧方,站着一脸焦急的耿百顺,还有永捷、成文等人。
“骆永胜”
官差才开口,骆永胜就竖起手掌:“差爷不用多言,亦不用担心,我骆某跟您回衙门,断不会给您添麻烦。”
活在这个时代,骆永胜可不会对衙门的执法报以任何奢求,期冀有所谓的文明,更不可能问要什么缉捕令之物。
衙门拿人,拿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人,需要什么理由吗?
见到骆永胜如此配合,这差头自然也是开心的,之前之所以大声怒吼、粗暴撞门,实际上也是一种自行壮胆的行为,他是差,是差就怕在拿人缉盗的过程中碰到强人悍匪。
亏得这位骆员外是个商人,看起来倒是怯懦的多。
骆永胜瞄了一眼这差头手里的镣铐锁具,脸上却是没有太多惧色,反是笑颜引手:“差爷若是不急,请先坐喝杯茶,我骆某便同你走一遭衙门。”
好一个骆员外,此情此景还能这般镇定如常人。
这般自如反倒弄得差头心中惊疑不定,难不成这位骆员外背后真个势力滔滔?若不然,何至于如此镇定。
若是寻常百姓遇上官差拿人,一见镣铐锁具当场就得腿软跪地,磕头求饶,哪还有胆量邀请官差饮茶。
“骆员外是有功名在身不成?”
官差不敢肆意了,若是这骆永胜真有功名,他今日还就真得无功而返。
慢说这骆永胜只是疑犯,就是真个确定是犯人,也不能拿。
这就是赵宋的国法。
想要缉拿有功名的读书人,必须先过堂审断,确凿之后交教谕褫去功名才可投监,如非杀人、奸淫此重罪不可判死刑。
若是有官职在身的士大夫集团成员,那就更不得了了,除了造反,再大的重罪都不能判死刑!而且地方还无权下最终审判结果,只负责查清案由事实,而后将案件的卷宗走驿馆送呈东京汴梁。
麻烦是麻烦点,但是能够凸显中央对士大夫阶级的重视,恪守太祖家法。
与士大夫共天下!
“非有功名在身。”骆永胜笑着摇头:“黔首百姓,一介白身。”
听得骆永胜没有功名,差头觉得自己的腰板又硬了起来,口吻再次生硬:“那就由不得你了,与我走一遭吧。”
骆永胜叹气,站起身,两臂举起伸出,任由两名衙役上前为自己戴上锁铐。
“带走!”
差头大手一挥,将骆永胜锢在中间,押着便走,沿途之上,耿百顺带着永捷等人只能赤目看着,却不敢有任何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