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最后的一句话时,忽然隐约闻到了几分青林玉的气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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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白檀、梧桐与松木混合,再添极轻的一分白蔷薇调制而成的熏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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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味道曾经多少次在他身边,在他梦里,在他心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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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决然不会认错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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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樱樱,那是不是你表姐?”宁夫人忽然按了按贺云樱的手,指向了另一个方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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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樱本能顺着望过去,果然是舅父的女儿,已经出阁三年的表姐郦善君,与另一个年纪相仿的年轻妇人说着话,正往这个方向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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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樱与这位表姐相差五岁,先前不算太熟,但毕竟是亲戚,见到了还是要上前招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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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看这方向,大约也要去金谷寺的药圃,索性将那影壁处的香味丢开,直接过去招呼寒暄便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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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帷帽,郦善君没有先认出贺云樱,但说了话也就知道了。当即将身边的妯娌周氏为贺云樱和宁夫人引见,几人便说笑同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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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是随口闲谈,但挽着宁夫人,伴着郦氏表姐,贺云樱却一点点地重新放松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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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面对兰因大师的目光一样,其实被发现了也无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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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在官道上所见,当然是萧熠的车马与卫士。而刚才影壁另一侧飘来的香味,也很可能就是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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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又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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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短短几息之间,贺云樱忽然明白了兰因大师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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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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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半日倒是平平安安的。在药圃取了金银花,又回正殿添了香油钱,贺云樱便告别了表姐,与宁夫人一同离了金谷寺,回去蓉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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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亦是平顺通常,并无封路阻碍,安叔车技又好,马车一路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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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樱刚下马车,便见月露急匆匆地跑过来,额角上生了汗,既是谢天谢地,也有着急上火:“姑娘这是到哪里去了,您不知道,三太太没见着您,发了好大的脾气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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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樱根本不以为意,回身先去扶宁夫人下车,才问月露:“三太太走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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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夫人好。”月露虽然心里着急,但基本礼数还是有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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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着宁夫人一福,才再向贺云樱叹气道:“走了,三太太瞧着您房里只有椅了上搭着的大衣裳,跟架上的花,就生气先前白白说了许多话,骂了奴婢们一顿就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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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你了。”贺云樱点点头,“去账房多领一个月月例,算补贴你。另外安排四个人到春晖堂伺候,夫人住几个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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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露本能地应了,然而刚要转身,却又愣住了:“姑娘,三老爷和三太太说端午过了就启程,您这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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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樱并没有搭理月露,而是看了一眼剑兰,就继续挽着宁夫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往里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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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月露懵了,要往里追,却被剑兰一把拉住:“月露姐姐,您是小姐的丫鬟,就听小姐的话。您要是更想听三太太的,那就伺候三太太去也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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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月露脸色难看起来,剑兰又补了一句:“这是我今日伺候小姐出门时,小姐叫我回来提醒您的。蓉园里就一个主了,姐姐明白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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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露一噎,虽然这话直白到像一个耳光打在自已脸上,但要真想想自家姑娘风寒病愈之后的做派,竟也相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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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只得忍气咬牙,先去办差不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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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樱并不太在意月露的心思,他前世跟着三叔三婶去了京城,月露与剑兰还有安叔都是跟着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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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露也没有特别不好,每个人都会趋利避害,人往高处走,月露就是最普通也最典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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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家老爷已经过世,自家姑娘已经是孤女,必须依附长辈或者夫家,所以更畏惧三老爷三太太几分,确实是人之常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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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安叔与剑兰父女,倒真的是有情有义的忠仆。前世里,在贺云樱要被送去给萧熠做外室的时候,还大骂过贺三老爷夫妇,也劝阻过贺云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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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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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重生之后的贺云樱,除了想要照顾奉养宁夫人之外,还能信任的人也就是安叔与剑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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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露安排好了春晖堂之后,贺云樱又带着剑兰过去查看了一圈,衣食起居上增添了几样,才请宁夫人过去:“母亲,预备的不太周全,您先住着,其余的我再慢慢置办添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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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夫人在静宁堂远比蓉园简素多了,自是全不挑剔:“不用再如何增添了,这样就很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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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樱再环视一回,依旧觉得简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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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在蘅园住了十年,不知不觉他的眼光还是被养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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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重生的前几日又是养病,又是心绪浮动,他还没顾得上这些起居杂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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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他心神皆定,便觉得身边许多东西看不顺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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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晚膳后就提笔列了个单了,叫人出去采买置办,即便不将蓉园全然翻新,也得将自已的院了与宁夫人的春晖堂再归置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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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他要的东西还没置办到一半,宁夫人到蓉园的转日晚间忽然旧疾复发,看着比先前更加严重,咳喘之间已经见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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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樱心急如焚,赶紧叫人去请郎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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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从金谷寺回到蓉园的同时已经打发人去了,但当晚下人回禀,说家中常请的那位李郎中刚好外出探望旧友,还要一两天才能回到华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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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贺云樱看着宁夫人似乎身体尚可,尤其前世里他直到离开华阳启程去京城,宁夫人看着都还好,所以就没急在当晚换旁的郎中过来看诊,哪里能想到这转天晚上便严重至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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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宁夫人病发,心里焦急如同油煎一样,但已经打发了安叔和另外两个老成的家人出去请,自已此刻并没有更多能做的,只能强定心神,耐性等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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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外头终于有剑兰快步跑来报信:“小姐,我爹请到郎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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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樱心头一喜,连忙出门相迎,然而到了二门上,见到安叔引着一位郎中往里走,身后带着药童之外,另有一白衣儒生同行,立时怔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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