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蜿蜒,老树苍幽。
林中一群迟暮老者互相搀扶行走着,像是一群打了败仗的散兵游勇,昏沉的夕照晚霞穿过斑驳树叶缝隙映在他们脸上,皆是一言不发,屏气凝神,如临大敌。只听得到咯吱吱雪花的压塌声,沉闷得难以呼吸。
汤胜缺了半边儿身子,却是这群人走的最快的一个,特命任何人都不得驾驭神虹,这是以示尊重,脚下步伐不断地加快,恨不得马上就走出这片风雪笼罩的地域。
眼看走出了江州地界,每个人都是忍不住得松了一口长气,紧紧崩持的表情松垮耷拉在脸上,这时众人才有空闲疑惑:那个中年人究竟和汤胜有什么关联?汤胜离开时的原因根本不像是因交情,更像是因为……恐惧!
终于,一个莽莽撞撞的中年人忍不住凑了上去,拱手问道:“汤爷,晚辈着实不明白,方才……为何就因为那中年人出现,您就选择离开了?是因为您和他交情甚好?”
汤胜步伐未停,边走边说:“老夫和他没有半点交情,甚至就在刚刚,老夫也是才刚知道他的姓氏。”
老翁嘴角笑容苦涩,要是知道他是江州人氏,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前来,好在运气不错,老命还在。他已决定,这次回到圭贤郡,此生无论如何也绝不踏足江州半步。
中年人问道:“那为何汤爷对那中年人万分忌惮?我等几人合力还不是他的对手?”
汤胜看着他,突然笑了,中年人一时语塞,那笑容像是在看着一个可怜虫,笑他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
身后百人渐渐凑了上去,细听汤胜漫漫载道:“十三年前,老夫在圭贤郡开得一间赌坊,可还记得?”
“记得,万和赌坊,自有‘千金散尽何处求,万和一夜满盈楼’的说法,不仅仅是圭贤郡知晓,东西两国谁人不知万和赌坊的鼎鼎大名?”众人纷纷抢答道。
他们话语中自有恭维,万和赌坊的确声名显赫,风生水起,但是天下无论是哪家赌坊只要赚钱,声誉都不会好,声誉好的赌坊一定赚不了钱。而这句也不知从何传出的打油诗原本也是颠倒过来——‘万和一夜满盈楼,千金散尽何处求?’,足见人们的心中愤恨。
中年人想了想说道:“可是后来就听万和赌坊突然关门大吉,这是为何?”
汤胜沉声道:“生死局。”
“生死局?那是什么?”
“赌桌无仁意,一局生死分。”
“结果呢?”众人更疑惑了,两人如今都是好好的,难道没有分出胜负?
“老夫输了。”汤胜道,“只是他改了规则,若是他输了,他就甘愿赔上性命,若是老夫输了,只需要赔掉身上任意一件物件儿……”
“是什么物件儿?”
老翁站定,拄杖指了指脑袋右侧,那只右耳已经不复存在,光秃秃得剩下一个耳洞。
“一只耳朵!”
众人缓了口气,失去一只耳朵可要比失去性命好太多了。
“晚辈再斗胆请问一句,先生在他手里不过也只是失去一只耳朵而已,身上其他的伤势是如何得来的?”
汤胜定下脚步,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盯了中年人片刻,忽然转身望回江州,心有余悸,腹语的声音更加沉闷: